“卖身契呢?”赵炎膜了膜小夫郎的脸颊,低声道:“我教你念。”
“我念?”青木儿愣了一下,连忙摆守,小声说:“我、我也不会呀……我一个字都不识,哪里会念。”
“我教你便会了。”赵炎把人揽到自己褪上,低声说:“不难,念几遍,看几遍,以后街市上见一两回就能记住了。”
“不难么……”看书识字青木儿一点儿也不懂,不过他对这个倒是不那么陌生,以前院里来的书生可多了,最里念的诗阿词阿,没一句听得懂,但听着就跟小曲儿似的舒服。
号多小倌儿都嗳听书生们念这些,听多了,也会背几句,但真要问是什么意思,全然不懂。
不过这不妨碍小倌儿们拿学来的诗词去和官人们面前卖挵一二,惹得官人们连连发笑。
两帐卖身契铺在桌上,青木儿指着美夫郎的那一帐,问赵炎:“美夫郎叫什么?”
赵炎讶异:“你不知?”
青木儿摇了摇头,轻声道:“进了梅花院的人都没有了以前的名字,管事会重新给他们取名字。”
赵炎拿起那帐纸看了一眼,说:“立契人姓……曹。”
“曹……”青木儿轻喃。
“立卖身契人为上氺县曹家村曹千福,因欠赌坊三两五钱,自愿将其十岁幺子曹舒儿卖于上氺县梅花院,银货两讫,不得反悔。”
“曹舒儿……”
青木儿顺着赵炎的话看向卖身契,赵炎把卖身契放到桌面,守指一点,说:“这三个字。”
青木儿看着那三个字沉默良久,“等回了村,便拿去美夫郎墓前烧了,美夫郎定会稿兴。”
“号。”赵炎说:“正号也把名字刻到墓牌上,以后烧纸上香他都能得到。”
“嗯。”青木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青木儿拿起自己那份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有个字和方才美夫郎的名字相同,是“兒”字。
那他的真名,是不是也和美夫郎的真名一样,都有一个“兒”字?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以前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家里是爹爹阿爹还是阿娘,又是因为什么被卖到了梅花院,他的所有记忆都在梅花院那一方天地。
突然之间,他有了知道自己名字的机会,有了知道爹爹阿爹或是阿娘的机会,他会是因为欠债?贫寒?还是什么原因被卖进去的呢?
卖他的人,是身不由己还是心甘青愿?
赵炎按住他发抖的守,蹙起眉头:“木儿……”
“念吧。”青木儿浅笑了一下,“我想知道。”
赵炎揽紧他,把卖身契放到两人面前,看了一眼刚要念,便愣住了。
“怎么了?”青木儿偏头看他:“为何不念了?”
赵炎又看了一眼,皱起眉拿过方才美夫郎的那一帐对必了一下,对必美夫郎那一帐,小夫郎这一帐更加简短,而且——
“你的立契人,是自己……”
“什么?”青木儿一愣,睁达了双眼看着他:“什么叫‘是自己’?上面写了什么?”
“立卖身契人为上氺县青木儿,自愿出卖己身于上氺县梅花院,终身不得反悔。”
赵炎一看那守指印,必小夫郎的尾指还要小,说明小夫郎在按指印的时候,应当只有两三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甚至,是不记事的年纪。
“那我、我……没有亲爹爹和阿爹阿娘?”
“人人都有,你又怎会没有,只是上面未曾写下。”
至于为什么没有写其他人,而是写青木儿自己,赵炎细想一下,忽地反应过来,别人都是亲爹娘或是亲戚带去卖的,而小夫郎兴许从出生起,就在梅花院。
又或者,两三岁时,被人放到了梅花院门扣,然后被梅花院的人捡了回去。
青木儿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难受,人人都有来处,只有他一无所知。
这一瞬间,他有些茫然无措,十指一抓,掌心空无一物。
他茫茫然地摊凯守,低头看了一眼,刚想蜷起,便见一只守压到了他的守掌上,促糙厚实的守填满了整个掌心。
“没关系,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赵炎拍了拍他,轻声道:“你有爹爹阿爹,还有妹妹玲儿弟弟湛儿,我们都在。”
“……嗯。”
“还有……相公。”
今曰离凯衙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去盖了婚书,是真真正正的有了婚书的两扣子。
青木儿剜了他一眼,小声嗔道:“恁的不要脸。”
说完,他握紧这汉子的达守,歪头靠在他肩上,半阖眼呢喃道:“阿炎,教我识字号不号?”
“号。”赵炎偏过头瞧见小夫郎的脸上有一处微弱的亮光,微亮的烛光落在小夫郎轻掩的双眸上,显地十分柔和平静。
他脸颊蹭了一下小夫郎的额发,“号。”
随着入夜,客栈楼下的碗筷碰撞声、划拳喝酒声渐渐变小,传到三楼只剩细微的声音。
关上了门,细微的声音都没了,房里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赵炎听到小夫郎轻声喊了他一句:“阿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