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今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她看着厨师大叔关切的脸,又看向那个小伙子和狗主人消失的方向,再看向狼狈不堪的自己。
一切都太巧合了。
她彻底明白了,只要她还留在这座城市,这种无处不在、似是而非的意外和骚扰就永远不会停止。他们不会给她致命一击,却会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一点点磨掉她所有的尊严和希望,直到她彻底崩溃或者屈服。
厨师大叔递来纸巾,她接过,机械性地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和溅上的血点。
她不想让厨师大叔和路过的行人继续看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她对厨师大叔道谢之后,戴上兜帽,拉起行李箱匆匆走了。
等走到街心公园时,她拐进了一个无人的亭子,放下行李箱,终于支撑不住,蹲下身来,摘下眼镜,双手捂住了脸,遮住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就在这时,一辆低调的黑色林肯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一个衣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女人走了下来。
女人走近,俯下身,将一张洁白柔软、带着淡淡薰衣草香的纸巾递到程予今面前。
程予今抬起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来人。她接过纸巾,木然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擦了擦眼睛。
她快速收拾了情绪,戴上了眼镜,这时候身边的女人伸出了一只手,她将手覆在女人的手上,然后顺着女人牵拉的力道站起。
她又对女人道谢,可这次,只说了一个“谢”字,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是肖惟。
肖惟清冽的声音传来:“你还想独自坚持吗?只要你留在这,麻烦就不会停。” 程予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肖惟继续说道:“你想跟我走么?我可以给你提供庇护,以及....给你你想要的徐、李两家的详细资料。远比你能查到的更详细、更深入。”
“如果你能让我开心,”她的用词暧昧而直接,“那帮你让凶手伏法,也不是不可能。”
巨大的耻辱感让程予今几乎想要呕吐。
“不了,肖小姐。”她努力压抑恶心感,开口道,“谢谢你的.....‘好意’。”
她无视了肖惟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继续说道:“我认输了。公道我不要了,我的朋友.....我也救不了。我这就买高铁票回老家。从今以后,这座城市的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了。”
说完,她不再看肖惟,拉起行李箱,转身,走出了亭子。
肖惟站在原地,看着程予今的背影,脸上的那丝温和伪装彻底消失,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想走?在她看来目标早已山穷水尽,自己也展示了足够的诚意,拿下目标是板上钉钉的事,可现在这个棋子竟然想逃离棋盘?
天真。
肖惟快步跟上去。
“程小姐,”肖惟说道,“你认为,离开是你单方面能决定的事吗?”
程予今的脚步没有停。
肖惟继续说道:“你逃回家乡的小城,找到一份简单的工作,开始新的生活。当然了,启旻会就此放过你。可其他势力不一定会放过利用你的机会。而我,也不会。你回去之后,你父亲可能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问题而影响绩效考核、影响升迁,甚至工作不保。你母亲经营的那家小面馆,会突然被查出消防隐患、食品安全问题,或者频繁被小混混骚扰,直到无法经营。”
程予今的脚步僵住了。
肖惟的话,击碎了程予今对于退路的幻想。
“你们当然可以报警。但你们会发现,那些问题总是恰好在踩线的边界,处理起来漫长而低效。你家的平静生活会变成一场缓慢的、看不到尽头的折磨。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你父母有一个不懂事的、惹了不该惹的人的女儿。”
程予今猛地转身,脸色惨白,眼中燃烧着愤怒和难以置信:“你.....你敢!祸不及家人!”
“祸不及家人?”肖惟轻笑,“我的游戏规则里没有这一条。你要么陪我继续玩;要么,你就等待着你最后想守护的那点安宁,被彻底碾碎。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你说了退出,游戏就结束了吧?”
她看着程予今剧烈颤抖的身体,指了指附近的黑色林肯,给出了最后的通牒:“上车,你至少还能为你自己,也为你的家人,换得一丝安宁。或者,你现在就可以去买票离开,然后等着看你全家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之中。”
肖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程予今站在原地,浑身颤抖,呼吸急促。肖惟描绘的那幅关于父母未来惨淡生活的场景,是她无法承受的。
她可以为自己选择离开,但她不能让年迈的父母被她牵连,为她陪葬。
行李箱的拉杆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绝望的空气。然后,她重新抓起行李箱的拉杆,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辆车。
肖惟跟着上了车。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公园,向着市中心驶去。
肖惟透过后视镜,看到程予今靠在椅背上,脸对着窗外,面无表情。只有紧握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的拳头,透露着她内心巨大的痛与恨。
一种满足感在肖惟心中升起。她享受的不只是得到猎物。还有这种时刻──当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被折磨得体无完肤,连选择逃离的权利都被剥夺,最终不得不“自愿”走进她设定的牢笼时,所展现出的那种极致的痛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