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现在无须说了,等回了王府后我会和父王、哥哥去商讨,马匹准备好了吗?咱们府内的一应人手都准备着撤走。”赵敏回头看了眼醉窝的张无忌,心中浮起阵阵失落,他终究是不肯睁开眼睛吗?罢了,他反对又怎么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身为天可汗的子孙自有天可汗赋予的责任,她享受了二十多年荣华富贵,此刻族人朝不保夕,自当为族人贡献自己的力量。
阿大不知道主子的心事,听到主子的问话,忙低声回道:“回郡主,快马已经备好,人手都组织着撤离,属下们正等着郡主令下,除了一应人手,这里是否还有需要带回的?”
“不需要了,这里就留给他吧!也算夫妻八年留个念想,你去准备一下吧!我一会自会与你们去汇合。”赵敏挥了下手,示意阿大下去,等屋内人去楼空后,才全身无力的坐倒在塌上,看着张无忌,脸上浮现出又哭又笑的表情。
过了片刻才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打开衣箱,在箱底掏出珍藏的蒙袍,这是自她说出要跟着张无忌做汉人后,就珍藏起来,再也不曾穿过的,这十年来她一直穿着汉装,做着汉家夫人的装束,她一直以为要没有机会在穿那身衣服了。
谁知道事世无常,也是她不甘寂寞吧!这身衣服终究还是要穿到身上。赵敏慢慢的换下汉服,拔下金步摇,解开发髻,梳起蒙人的辫子,打开胭脂盒,为自己涂抹着胭脂,回想着与张无忌一起的点点滴滴,当她拿起眉笔时,又仿佛听到她曾经脆笑着要张无忌给她画一辈子眉的事情。
缘分是如此奇怪,一辈子又如此之短,没想到毁弃诺言的竟然是她,她一直以为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淡如清水的日子,到了今日今时今刻,才发现她更多的是不舍,她竟然舍不得,即使明知道张无忌不会开口留她,她还是舍不得。区区几坛酒岂能醉倒内功深厚的他。
只能是张无忌不想醒罢了,赵敏苦笑着放下眉笔,任眼泪划落,走到书桌旁,拿起毛笔,蘸了些墨汁,铺平纸张一字一泪的写了起来,等写完后装进信封内,信封上写着夫君亲启,这才将信封放到张无忌身旁。
“你的心肠终究是软,还是万物不挂与心的无情,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明明喜欢周芷若多些,只因为她是你太师傅内定的七婶,你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明明表现的那么疼爱蛛儿,为了你义父的消息和我的痛苦,就能将她抛弃在婚礼上,明明喜欢小昭,说什么希望她陪你一辈子,却在得到她的身子,任她离开之后就掉几滴眼泪,寻找些日子就可以抛弃在脑后,直到现在你在没有提起过她,村子里那么多爱慕你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我留下那么多破绽,你明知道是我做的,却丝毫不问,你的心终究是什么做的?看似有情却无情,我真恨,恨老天让我遇上你这个冤家。”赵敏语气平淡,眼泪却不住的落下,等话说完后,伸手抹干眼泪,苦笑着回身就走。
门外,阿大带领着金刚门的二十几个喇嘛,还有那些婢女们都骑在吗上,最前面一匹高大,四肢有力的白马是空着的,赵敏打开门,轻盈的走了出来,此时她除了眼圈微红,丝毫看不出方才的痛哭模样,阿大翻身下马,跪倒在白马前,恭敬说道:“郡主请上马。”
赵敏不言不语,平静的面孔看不出心事,单脚踩着阿大的后背,跃上马背,一抽马鞭向村外跑去,阿大起身,又翻身上马,看着赵敏身后的尘土,没有丝毫不快,口中呼哨一声,也抽起马鞭跟在身后,其他人也跟着奔驰而去。
室内张无忌在赵敏离去时的马蹄声远去后,手紧紧的抓着赵敏留下的信,一滴眼泪在他的眼角划落,他醒着,一直清醒着,说他不知道那是假的,以他的武功,以他的耳力会不知道家中忽然多出人来,会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吗?
今年给赵敏送东西的人马晚来月余,赵敏的焦躁不安他都看在眼中,人来了之后,赵敏并无往年的欢喜他也看到了,尤其是在他给村人治病时,听人们谈起过中原的形式,都说元庭处于弱势,各路反王、义军纷纷而起,看着赵敏越来越难看、矛盾的脸色,他就知道如今汝阳王府的情势不妙了,其实在看到送给赵敏一年不如一年的物资时就有了这个猜测,赵敏她只是一相情愿的不敢相信罢了。
赵敏也曾多次劝说他为元庭出力,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说他在嚎州城外看到的好戏,只说他为了赵敏,十年来无颜去见太师傅,义父和叔伯们,即使在思念牵挂也不敢去见他们,他知道自己做错了选择,却不愿承认错误,更不想看到亲人们厌恶他的样子,他已经对不起太师傅,义父和叔伯们,又怎么能忘却民族大义,为那些奴役汉人的鞑子出力,赵敏牵挂着族人他无从反对,让他为蒙古鞑子出力却是不行。
赵敏的不舍,话中的怨气他都看在眼里,在赵敏眼中清淡如水,古井无波的日子他却过的有滋有味,赵敏怎么会明白,能够平淡的活着是多么幸福,就像在冰火岛,只有父母、义父的日子。她做的错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的不安分,不甘予平淡他又怎么会不懂,所以才在觉得她受了委屈,对她的屡次狠辣手段给予包容,对她伤害的人暗中补偿,可惜赵敏她不懂,不管他爱着哪个,既然与她成了亲,就已经打算与她过一辈子,张无忌苦笑着擦去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