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唐誉气醒了,伸手下意识地摸向床边,可是只摸到了一片冷冷清清。他迅速摘下眼罩,在静音世界里寻找白洋的身影,窗外光线不明亮,空旷的睡房令唐誉浑身不适。 真是狗东西,明明知道自己睡醒了身边不能缺人……唐誉嘟哝了一句,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也不穿拖鞋,光着脚,披着一条薄薄的长毯子,开始在屋里四处移动找人。
人呢?人呢?我的羊呢?
“……小宝在两个月的时候,一直都是我时时观测他的成长指标,他妈妈唐爱茉那时候身体也不好,我和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唐家很信任我。”水生说到这里喝了一口水,显然勾起了痛苦的回忆。
白洋也想喝口水,身边没有,紧张之余他拧开了保温杯,喝了一口中药。结果就是因为太紧张了,居然不觉得苦涩。
水生咽下温水,说:“后来我突然间发现,小宝有一周左右没怎么长体重。那时候我有一个小本子,现在还留着,他的大小事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白天小宝喝奶的时候就很着急,咬住奶嘴就不肯松开。”
“他生病了?”白洋一阵兵荒马乱,唐誉看着挺结实的,小时候怎么还这样?
水生摇摇头:“不是生病,如果他要是生病,我们不可能一周之后才知道。当下我就心有怀疑,于是从头到尾检查了夜间监控,才发现……是当时照顾小宝的月嫂夜里为了图省事,少给了他一顿夜奶。”
“啊?”白洋确实不懂,他哪儿听过这个。
“小宝的夜奶没有吃饱。”水生看出他不明白,所以特意把后果告诉了他,“新生儿吃不饱夜奶的后果非常严重,可能会发育迟缓,也可能会死掉。小宝每天晚上睡得香不是他天生乖乖的,而是他……”
“他怎么了?”白洋头一次觉得水生的语速有点慢。
水生皱起了眉:“他每天晚上都饿晕过去了。”
“啊?”白洋又是一个震惊加不解,这么……这么严重的吗?
“新生儿低血糖。”水生重重地点了下头,“小宝他听不到,也不能说话,每天夜里想吃东西也吃不到,更没有力气哭,只能活生生饿晕过去。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被月嫂叫醒,喝上奶才好一些。”
白洋再次回归沉默。一开始他还觉得水生有点小题大做,毕竟现在唐誉比自己还高一点,谁也别想拦着他吃饭。在一起住那些年,他还数次抱怨过唐誉胃口太好了,吃得多。可是这事越想越可怕,一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居然饿肚子饿到昏过去?
唐誉饿晕了?这事一旦代入到具体的人身上,就格外容易痛楚。特别是唐誉还是一个听不见的婴儿。
“是我大意了,因为……我也没有孩子,我不懂,要是能早点发现就好了。”水生到现在还在自责,“他听不见,要想睡醒全靠月嫂主动去叫,我们当时太过信任月嫂,唐家以为对月嫂好就会有相应的回报,不知道她会因为贪图方便而少给一顿。或者对于别的小婴儿来说少喝一口没什么,可唐誉他不行,他少喝一口都不行。”
“那个月嫂……你们最后怎么处理?投诉了吗?别告诉我你们什么都没做。”白洋的担忧和后怕瞬间转换成了另外一种情绪,敌对。
“我去处理的,这点你放心。可是那时候我不敢告诉唐家的其他人,那是一个多事之秋。等到小宝稳定下来,过了周岁礼我才说。”水生盯着白洋的眼睛,“现在你知道了,他小时候夜奶没有吃好。”
白洋在下一秒就点头,点得相当迅速。敌对的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定格成为了另外一种——焦虑。
怪不得竹马团和他家人都这么紧张,他小时候夜奶没有吃好!
水生满意地看着他,这么多年,每次自己和家人提起这件事,大家都劝他不要太焦虑,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小宝也顺顺利利长大。时隔多年,自己终于等来了一个可以和自己一起焦虑的人。
客房的门就在这时被推开,睡意朦胧的唐誉走了进来,毯子在身后拖了老长。
“你们在这屋啊……找了半天。”唐誉这会儿不爱说话,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白洋还愣着,沉浸在“夜奶事件”当中。唐誉现在睡醒之后必须找人醒盹儿,是不是那时候的遗留问题?后遗症。
“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下午我再来。”水生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他也是那个年龄过来,当然也理解两个人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心情。
等水生离开,唐誉靠着白洋的肩膀,一只手压住了他的手背。
白洋先看了看他的右耳,没有戴助听器。
“真是的,都知道我要醒盹儿了,还乱跑。”唐誉听不到,但是能感觉到白洋从头到尾都在配合他醒盹儿,甚至连喘气都平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