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段翊霜睡不着。
心里有事的人总会失眠。
因为闭上眼睛,就难以克制想起让自己心烦的事情。
段翊霜不睡觉,他靠在窗前坐着,抱剑阖目,轻风拂雨而至,扫落在他的脸上。
房里点着灯烛。
薛兰令的半张脸藏在灯烛的阴影里。
薛兰令道:“这世上断没有江湖正道就必然都是正人君子的道理。”
——却是一句安慰。
——段翊霜读不懂他,他却似真的读懂了段翊霜。
可他读懂了,段翊霜还是沉默。
沉默有时真的很有用。
会让很多人知难而退,让知情识趣的人不再开口。
薛兰令或许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但他一定很知情识趣。
——可薛兰令没有沉默,他甚至没有任何迟疑。
因而他懒懒继续:“你曾说,你会问清楚事情的真相。”
段翊霜终究动了。
段翊霜睁开眼睛,偏头看他,问:“你想说什么?”
薛兰令道:“林家兄妹的事情真相就摆在你面前,其实你早就相信了,可你不愿意承认你相信。”
段翊霜道:“何以见得?”
薛兰令道:“或许在遇见何香主之前,你对他们存着十二分的疑问。可见到何香主之后,你定然想通了这所有。”
“世间或许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或仇,但何香主的每一句话,却都在告诉你——八大门派看似同气连枝的背后,依然有彼此都不可言说的秘密,甚至丑事。”
薛兰令的笑意有些淡,“确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只对你而言,你与八大门派立场相似却全然不同,所以你既觉得茫然,也觉得可悲。”
段翊霜没有笑。
段翊霜看他时的眼神,比风雨还要朦胧,让人看不清任何。
——“你是否觉得你猜对了所有?”段翊霜问。
薛兰令道:“我没有猜,我只是在设身处地的想,若我是你这样的人……我会如何想。”
段翊霜道:“你也会想到做我这样的人?”
薛兰令道:“为何不能。我一开始便说过,我要的是行侠仗义,名震江湖,要的是如同你无瑕剑一样,做个世人皆知的君子。”
段翊霜道:“你随心所欲得厉害。”
薛兰令反问:“难道你有被世俗规矩所束缚?”
段翊霜道:“你选择帮助他们,是因为你想做一个好人,还是因为你不喜欢八大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