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站在段翊霜的房前。
大抵迟疑了片刻。
段翊霜没有入睡。
他不是认床,也不是失眠,只是习惯了清醒。
睡梦里的人从来没有理智。
而让一个理智的人变得没有理智,是一件何其危险的事。
可段翊霜想,到底还是有例外的。
——曾在绿水画舫上,在飘飘荡荡的河灯倒影之中。
——在薛兰令的身旁。
——他得到过片刻安宁,一星睡意。
心在片刻动念。
动过了,人要么将之遗忘,要么弥足深陷。
段翊霜不知道自己算是哪一种。
他只静静站在房中,低着头,目光却没有落在手中的字条上,而是飘然四处,失魂落魄一般。
直至屋中传来声响。
那声响很轻,轻得若是稍有不慎,就会将之忽略。
而那声响在堪称死寂的屋中响起。
段翊霜就直直出了剑!
江湖闻名的无瑕剑,有着已臻化境的剑法,深不可测的内力。这几乎是江湖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没有人会说无瑕剑的剑法不好,因为段翊霜的剑法,就如同他的名号一样——无瑕,没有破绽。
这般没有破绽的剑,快、很快、非常快!
快到剑光还未亮起,剑锋就已循声刺了过去!
可出乎意料的,剑没有刺中任何东西。
剑尖震了震。
段翊霜神情不变,转而斜剑划下,复又挑起。
黑暗中便响起刃与刃擦磨的声音。
有人顺着剑尖将那片薄如蝉翼的刃推了上来。
那只手很白。
手的主人在黑暗里解下面具,露出一张昳丽的脸。
段翊霜呼吸一滞。
他不意外薛兰令的到来。
他停下呼吸,只因为那片薄刃已滑过他长长的剑。
刀刃停在剑柄下。
薛兰令的脸却近在咫尺。
他们沉默着看对方。
半晌,薛兰令笑道:“哥哥怎么还没睡?”
段翊霜别过眼去,答:“你也没睡。”
薛兰令道:“那哥哥就是在等我。”
段翊霜道:“那我就是在等你。”
薛兰令脸上的笑意看似深了些许。
他道:“我刚确认自己要暗杀的目标,就想到要来关心哥哥,可见你在我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段翊霜却道:“若我在你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你只会最先来见我,而不是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