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吗?
又有什么好说。
越来越多的问题盘桓在心头。
段翊霜忽而又想。输了。
当在沉默中亟欲说话的那一刹那起,就已经输了。
唯有少了清醒,少了理智,失了冷静,才会在如此紧要的时刻自乱阵脚。
自己已是投降认输的人。
哪怕他依旧沉默,毫无言语。
可输了就是输了。
越想开口,越想问自己开不开口,越是认输。
然而他没有说话。
最先开口的人,是薛兰令。
薛兰令问他:“疼吗?”
与那夜全然一致的问话。
彼时也是果决的刀,利刃划下,伤口深可见骨,连剑都握不稳了。
只觉得出乎意料。
但今时却有千般万般的不同。
同样果决的刀,利刃划下,又如此问一句话。
剑还能握稳。
心却无可自控。
他想,输了,就是真的输了。赢不过的人,就注定赢不过。
心里赢不过,生不起任何要翻盘的念头。
只想输下去。
就像初见时大漠黄沙上的那些尸体,虔诚又热烈地开着花,把忠诚永远献给旁人。
他的毒要解了。
他的心却开始病入膏肓。
他听到自己在回答,声音里还留有几分沙哑。
他说:“疼过了。”
与那夜全然一致的回答。
薛兰令便又问他:“怪我吗?”
他的答案却不似当初:“我该怪你吗?”
薛兰令道:“你可以怪我,你也没有不能怪我的理由。”
“但我又为什么要怪你。”
薛兰令道:“因为我划了你两刀。”
段翊霜道:“我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可我本可以不出这两刀,”薛兰令的声音轻柔,恍如屋外的清风,“我能够放你们走,让你们离开。”
段翊霜抬眼看着,睫羽似都被风吹动了。
他问:“可你没有,我就一定要怪你没有这么做?”
薛兰令道:“善良不是好事。”
“但我不是对每个人都善良。”
“段翊霜,”他听薛兰令问他,“你是不是对我太好了?”
他迟迟没能应答。
薛兰令在他的竹榻上坐下。
刀有多决绝,薛兰令的语调就有多温柔轻软。
一如初见时的瑟瑟春雨,珠落玉盘后的琴瑟匕首。
薛兰令说:“我刺过你三刀,你却一次都没有对我生气。你不怪我,也不恨我,更不怨我。这会让我觉得,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