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薛兰令问。
段翊霜道:“我说自己不喜欢段翊这个名字,既然山上有雪,那不如,再取个霜字。”
薛兰令道:“没想到你的名字是自己起的。”
段翊霜道:“后来偶尔也会后悔,为什么没想到更好听的名字。”
薛兰令静了片刻,淡笑道:“这个名字已足够好听。”
他说罢,腕间提沉,又一笔一划书罢一个“翊”字。
他蘸过砚台里的朱砂,轻飘飘将“霜”字前两笔写下,停顿时,段翊霜便问起:“这个名字好听在何处?”
薛兰令慢慢写下第三笔。
他说:“好听在已经被我记住。”
段翊霜道:“这就算是好听?”
薛兰令道:“这为什么不能算是呢?”
段翊霜道:“天底下有很多人都记住了我的名字,也有很多人知晓这个名字意味着无瑕剑这个名号。”
薛兰令道:“可我记住你的原因和旁人都不一样。”
段翊霜问:“哪里不一样?”
薛兰令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最后一笔将“霜”字写罢,周遭洇透的赤红像团团迷雾,将空白整洁的地方衬得正如一座雪山般孤绝于世。
“段翊霜”三个字静静伫立在这座雪山上。
一如“段翊霜”这个名字诞生时。
薛兰令放下笔,眼帘微低,仍能将段翊霜的神情纳入眼底。
他轻笑道:“这是秘密,我只能悄悄告诉你。”
段翊霜便只能倾身附耳,想听到这个秘密。
然后一切都变得缓慢,又似在短短一个瞬间。
段翊霜只觉得眼前景象翻天覆地般旋转。
他再回神时,已被薛兰令压在桌上,盛满朱砂墨的砚台倒在他脸侧,似乎沾了两滴在他的脸上。
也许“段翊霜”三个字墨迹未干,已印在他后背的衣衫上。
段翊霜迟钝又浑噩地想。
很快他又什么都想不到了。
他眼前罩下一层叠花重影般殊绝昳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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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星辰从不知晓,人世间的愚昧可以愚昧到这种地步。
他不是个全然不知世事、不涉江湖的傻子。
早在这人抵死不认,言辞诡异时,他便隐隐悟出十六年前的隐秘。
可他却没有想到,这种隐秘知晓了不如不知晓。
因为如今才知晓,便会突然发现,整整十六年里,受此灾祸的庄家有多么绝望。
黎星辰没有苦口婆心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