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很喜欢走神,但凡是她孤身一人时,她便远没有在众人面前舌灿莲花的敏锐。
她会非常迟钝、缓慢,目光甚至也会涣散。
汤妙究竟在想些什么?
三娘站在汤妙的身旁。
极目远眺,渭禹城的每一片青瓦都似被镀了金光。
阳光正好。
汤妙就这样看了很久。
三娘只好问她:“你在看什么?”
汤妙迟钝地偏头看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三娘说:“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
汤妙便说:“我在看这座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儿看一座城。”
三娘问:“你看这座城,是因为想家了吗?”
汤妙苦笑:“家?我没有家了,早就没有了。”
三娘道:“那正好,我也是个没有家的人,我们都没有家,也没有过去,那就是很适合的人,这样我们以后行走江湖,就是彼此的家了。”
汤妙侧首远眺,轻声道:“我有过去,是我过不去的过去。”
三娘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汤妙道:“我记得以前的所有事,桩桩件件,每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三娘道:“这些事很让你痛苦。”
汤妙便又笑了。
她笑起来时极美,岁月似乎永远不会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她道:“痛苦的确很痛苦,可这人间又有多少事是不痛苦的呢?如果因为痛苦就要把它忘记,那我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三娘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仇人,你想要报仇?”
汤妙沉默了。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三娘以为她不会再回答。
然后她开口说话。
声音很低,有些沙哑。
不似她漂亮的脸,年轻的肌肤,那声音竟因沙哑显出几分沧桑。
汤妙回答:“如果我有仇人,我想要报仇,那我最想杀了的人,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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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前停了艘小船。
撑船的是个女人。
他就在等这个女人。
他们隔着两三个石阶对望片晌。
有琴弘和笑道:“明姨还是这么了解我,知道我想见你。”
汤妙戴着斗笠,她走到船头,示意有琴弘和上来。
他便跟着踏上了这艘小船。
汤妙说:“我撑船,你坐着喝酒。”
有琴弘和问:“是我最喜欢喝的那种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