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令淡淡笑了。
他说:“我不在乎明玉坠在想什么。”
有琴弘和道:“是她杀了明玉灼。”
薛兰令抬起眼帘,道:“其实这并不出我意料,明玉灼如果死了,要么是因为不想活下去,要么是被明玉坠所杀,除此之外,她就能活得很久。”
有琴弘和问:“即使如此,你依旧觉得明玉坠当年向黎明达求饶,是她真的贪生怕死吗?”
薛兰令将手中的酒杯缓缓放下。
杯底在木桌上叩出响声。
他深深道:“她贪生或不贪生,怕死亦或不怕死,与我心中所想的,我所要做的事情,皆没有任何关联。”
有琴弘和道:“至少你可能在误会她。”
“我没有误会她,”薛兰令的语声很冷,他看着有琴弘和,神如霜雪覆面,“如果你认为我误会了她,那你最好现在就走,离开渭禹城,离开北地,去一个我看不到你的地方。”
有琴弘和一顿,“你不想见到我。”
薛兰令道:“有琴谷主既然如此善良,那见我或不见我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不要让我杀了你,这条路,我本就不想与任何人一起走。”
他留下这最后一句,撤手起身,背对着午后的烈阳离去。
不回头,也没有任何犹豫。
有琴弘和就在原地坐了很久。
他不喝酒。
他看着酒杯,又看着桌上的酒壶,或许光是这么看着,人就要糊里糊涂,就要醉上一场。
可他深知自己不会醉。
没有饮酒,人又怎么可能醉?
他只觉得悚然。
若说在七年前,剧变将将发生之时,他尚能读懂薛兰令心中所想,眼中所见。
然而这七年过去,他再见到这个旧时挚友,儿时至交,竟又觉得熟悉里满是陌生。
他已不懂他了。
他甚至谈不上了解他。
他想到的事情,似乎从不是薛兰令想到的事情,他以为薛兰令想做的事情,又远远每一桩都超出他的意料,并不在他的“所想”之中。
一个人的变化能可如此之大。
有琴弘和叹了口气,他伸手,取下另一只酒杯,为自己斟了杯酒。
任何人若是被自己的朋友以这般态度对待,怕是都会发怒。
可他不会。
他不对薛兰令生气,因为他知道发怒也没有任何意义。
有琴弘和不认为那句杀了他是个威胁或警告。
他听得懂这句话的深意。
正因为听得懂,才会知道真正应该发怒的人是谁。
有琴弘和想,无论事实是怎样的,明玉坠又究竟为了七年的错误付出多少代价。
无论那是不是误会,在这七年之后,它都只能是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