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翊霜眼角发红。
有琴弘和道:“……我劝不了他,他一心求死。这两只瓷瓶里,白色瓶的是毒药,青色瓶的是解蛊的药……你如果真能劝到他,那再好不过。可说真的,如果他实在不想活着,也许死了更适合。”
段翊霜推开了紧阖着的房门。
薛兰令倚在窗旁,长发过腰,金羽流苏绽着璀璨的光。
他走到距离薛兰令不远的地方,迟疑着,轻声道:“你想让我知道这些事吗?”
薛兰令转过身看他。
他们在烛灯下对视片晌。
他听薛兰令问:“你知道之后,还认为我需要活着吗?”
段翊霜红着眼眶回答:“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活着,但我不需要你死。”
他望着薛兰令昳丽的容颜,痴痴地看,发了疯一样去凝望。
他总如此看他。
以前欣赏他的美貌,看他的深沉,像时时刻刻都在抽丝剥茧看带毒的罂粟。
可现在他看他。
恍然又浑噩,痛苦又痴迷。
他难以想象十二岁的薛兰令要用怎样的勇气活下去。
活在无休无止对自己的憎恨里。
也许对于八大门派和武林盟而言,薛兰令最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对于薛兰令而言,这个苦主,却更想让自己付出代价。
“在遇见你之前,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知道穆常终究会有自己要走的路,黎星辰也会担起身为白阳山庄少庄主的责任。我们迟早分别。”
段翊霜轻之又轻地说话,像坠着沙哑的哭音,“可我承受得了所有的分别,唯独不能接受失去你。”
“薛兰令。”他这样唤他,声音瞬息变得坚定又平静。
——“你可以恨你自己,但你不能阻止我爱你。”
就着的这一盏烛灯昏暗得很。
段翊霜的眼底却亮得惊人。
他像是看遍了世间无数的星,才能把它们装进眼里。
他们长久对视。
直到薛兰令对他扬起下巴,淡淡道:“把东西拿出来。”
他下意识将手中的两只瓷瓶递了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毒药与解药都已被薛兰令握在了手里。
他却不敢去抢下那瓶毒药。
他比薛兰令更像一个即将审判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