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却没有来。
这座暂定名为“树”的机甲,它拥有着最完备的防御系统,一如它的外表,仿若扎根在泥土里的大树,饶是过去万年,仍旧佁然不动。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吧,我想过主动联系谢冬荣,人爱犯贱的本性这个时候就暴露无疑了,但好在我年少时犯贱了那么多年,之后想要犯贱的瞬间,我都会条件反射一般重新审视我自己。
所幸,那种想要找他的念头往往只会存在短时间的一瞬,而后便被我强制清除出大脑,就好像未曾出现过那样。
再次见到谢冬荣,是当我去皇宫赴约的时候。
没错,谢冬荣果真是料事如神,国丧之后,先王刚刚下葬完毕,刚即位不久的安鹤轩便联系我了。
他问我的工作尚且还忙不忙?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他还问我对阿穆特星的一切是否还感兴趣。
先前已然从谢冬荣口中听出了猜想,如今安鹤轩想做什么在我眼中简直是一目了然,就算工作并不空闲,我仍旧答随时有时间,果不其然他下一步便是邀请我去皇宫,说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惊喜?名为定时炸弹的“惊喜”么?
这次仍旧是安鹤轩派车到机甲制造园区来接我。
与上次很不相同,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皇子而是货真价实的王了,他不会再亲自“来访”,而只是派着皇室特供的车辆驶入园区,稳稳当当地停在我的宿舍前。
皇室专用,车牌颜色是独一无二的紫色,独特的车型是皇族身份的象征。
虽然被喷涂成了不甚起眼的黑色,但园区中仍旧有许多懂行的人驻足停留,引人注目的感觉并不好受,这令我在我从宿舍离开到打开车门的那段时间格外痛苦。
我想,这安鹤轩可真无聊,不就是召我进宫吗?就不能用个普通车?
我不喜欢被注视的感觉。
事实证明,当了王的安鹤轩和仍旧与皇子时期的安鹤轩没有主观上的差别,长时间相识让我对他并无太多敬畏之心,虽然坐在台阶最上方的皇位上,他远远地睨视下来。
这里没有外人,应该早就过了跟群臣商议的时间了,我不懂这人还坐在这上面干什么,在下方站定,我抬头仰视他,问:“或许我应该参见一下陛下?”
安鹤轩呵呵地笑了出来,他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内显得有几分空寂,这时候我意识到就算我仍旧将他当兄弟,也不能让他感受到轻慢,毕竟……做皇帝的人是会时时刻刻警惕自己屁股下面的宝座的,万一他忽然变得非常敏感——
“陶树,你还是老样子。”说着,安鹤轩冲我伸出手,“你上来。”
我意识到他的这番动作似乎别有用意,但不能“抗旨”,缓缓地,我踱步走了上去。
安鹤轩让我站在他的身边,要我看向下方,他问我这是什么感觉。
我说:“嗯,居高临下,视野很开阔。”
他说:“这是站在山崖之巅,随时有可能被人推下悬崖的感觉。”
闻言,我观察起他的脸色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单薄,往日的风流不羁已经被磨损得几乎看不出了,他应当是尽自己所能让自己成为帝王的样子,但显然,赶鸭子上架与打小起的培养是不同的,我觉得这对于我们国家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在我心目中安鹤轩应该不至于到此地步,但此刻,明明坐在整个帝国最高的位置,他的眼睛里却只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