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写着金升他爸打来电话:“解释一下3000块的套房是怎么回事,家里住得不舒服吗?”
金升打开天窗,大大方方地回答:“带男朋友去开房了,他叫江安,征文比赛全国一等奖,在最优秀的杂志上发表了散文,目前还在稳定供稿。”
金父沉默,这是他被触到底线的表现。
但金升不在乎了,“哦对了,他上次考试还考了500多分,试卷特难,是不是很优秀?”
金父挂断电话,隔了半小时传了封短信给他:以后别想从我手里拿走一分钱。
金升松了口气,低头继续写作。
《青年杂志》纪念号的首章文章经过讨论被换成同作者的另一篇作品。
这篇作品里虽未提及明确的名称和姓名,但句句皆是针对教育行业、资本操控、以及校园暴力的控诉与斥责,字字珠玑,在教育界掀起一阵讨论风潮。
有的读者顺藤摸瓜,找出了文章中含沙射影提到的学校以及涉事的资本企业代表和施暴学生,在媒体、民众与监察机构的多方努力下,资本倒台,锒铛入狱;学校换血,管理层全部重组;
涉事学生被全市通报批评并开除学籍。
他们班的班主任也换了,她曾毫不吝啬地赞扬金升的写作天赋,也曾不假思索地依据一面之词,给江安扣上了一顶不堪的帽子。
她终于被辞退了,当初校方领导为了明哲保身,出事后第一个将她推了出去。
她也终于尝到了受尽屈辱却百口莫辩的感觉,紧随其后的就是学校的各个主要领导们,除了校门口那尊雕像,其他教职人员都受到了源自这桩丑闻的不小的动荡。
江家父子在事件发生后的第54天收到了来自施暴者一家的公开道歉,电视台记者扛着短炮挤在江安的校门外,他被老师叫出去的时候还一头雾水,但见到这样热闹的阵仗倒没有想象中慌乱。
章昭和章爸两个人被记者团团围住,等江安走近,身后又挤满了不知从那里涌来的记者和摄像机。
这样的场面,说实话,即使是过来接受道歉的人也不会觉得好受。江爸伸手握住了江安,他的手心微凉,不断地冒冷汗。
章爸带着章昭给江家父子深深鞠躬,躬身的瞬间四周的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在他们耳边炸响,闪电般的白光打得江安睁不开眼睛,也再次让他想起自己被章昭锁在卫生间里,被强迫着拍下那几张屈辱的照片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不能参透人性之恶,虽然难过,他也只将这件事情理解为一种恶趣味的玩笑。
到了今天,关于人性之劣他仍不懂,但也对它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和无力。
这堂课他上的好辛苦,他天生弱小,因而所谓成长需要折断他的羽翼,所谓和平需要让他历经坎坷;
江爸从小告诉他强不凌弱,现实却鞭笞他适者生存;
学校是危机四伏的丛林,他跑得不快、跳得不高,所以理应受到欺压。
那么文明呢,最该发扬文明、孕育希望的地方,又为何要遵循条条道道原始的原则?
江安觉得讽刺,但他必须强大起来,他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可以用自己的羽翼保护所有笨拙、弱小、稚嫩的灵魂,让他们不必强大就可以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