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入画拿着几个长短不一的炭火棍,贾珩点了点头,道:“再取一摞纸来。”
他许久没有,多备一些纸张,预防手生画废。
惜春另外一个丫鬟,彩屏从书房之中拿过纸张,递将过来,放在桌子上。
入画则端起烛台,近前照着亮。
贾珩摞成一摞,在桌子上铺展开来,手中拿着木棍儿,沉吟了下,抬眸看向惜春以及妙玉,在一大一小两双或好奇期待,或清冽漠然的目光下,端详了有一会儿,开始勾勒线条,凝神作画。
纸张很薄,容易被戳破,力度需轻,而炭灰很难涂抹,最好是一气呵成。
贾珩想了想,终究先画起了妙玉。
只因其人衣衫简素,头饰较少,线条不会太繁杂、绵密。
伴随着轻轻的沙沙声,黑色线条落于洁白纸张上。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现出一个头戴妙常冠,面容清冷,身姿窈窕的女尼。
寥寥几笔,眉眼、五官,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妙玉玉容幽冷,凝眸看着那图画,芳心渐渐涌出几分羞恼,手中捏着的佛珠的骨节都微微泛白。
这人怎么能将她绘于纸上?
绘画多言成竹在胸,这般纤毫毕现,神态宛然……
不过见着容色清绝的图影,心头不由为之怦然,目光却似抽不离了一些,怎么能这般像?
至于惜春同样在一旁看得入神,喃喃道:“技法比之寻常肖像画,的确别出心裁。”
贾珩这会儿,也停了最后一笔,澹然道:“如论单纯像不像,纵然五城兵马司画影图形的海捕文书,想来都不及了。”
妙玉:“……”
这……说的是人话?
不由将一双清冷妙目,嗔怒地看着那少年。
贾珩却无所觉,看向惜春,凝了凝眉道:“写实而不在意,倒止于技,而不重于道了,惜春妹妹可以参照下。”
其实他对绘画理论也是门外汉,也就简单速写下人物。
据说西方宫廷贵妇,喜欢自己做模特让画师画画,然后,大概就如后世摄影、写真爱好者一样……
惜春这会儿压下心底涌起的一抹欢喜,清澈眸光轻烁,幽幽道:“此法写真,宛如镜照。”
其实,自东晋时,就有“实对”理论流,元时王铎也有“写像秘诀”,但国画重写意而不具实的根深蒂固的审美观念,决定了比起西方的人物素描,在真实对照性上多有不如。 贾珩这会儿,放下茶盅,轻笑道:“以妹妹的天赋,看出关要之后,想来更能技高一筹。”
如果不是担心惜春越来越自闭,他也不会费这番功夫。
事实上,自闭症儿童,还真就喜欢画画和搭积木。
惜春现在的遁空之念,已有苗头。
尤其是贾珍横死,自己被接回东府之后,与西府的亲情支撑也更为薄弱。
他需得尽量为其寻找到情感支撑。
惜春转起一双清眸看向少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探春姐姐当初曾和她说过的一句,“咱们几个,珩哥哥还是最疼你了。”
惜春小脸霜冷之色不减,如冰雪融化的声音几近发颤儿:“谢谢珩……哥哥,我这几天好好研究一下。”
说到最后,心头也有几分羞不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