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月底万岁爷就要南巡,从圣驾出发沿途接见官民到驻跸行宫规制安排再到各处官员招待,甚至到了江南召见各省学子举人的过程礼数,没有一件事礼部能逃得过。
五月底六月初,入了伏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胤祐在人前又一贯不肯失了体面,层层叠叠的常服裹得严严实实,即便早就换了亮地纱的袍子,一天下来还是热得够呛。
他身子骨比旁人还是弱一些,天气热了也不敢纵着他贪凉吃冰,七福晋纳喇氏只能照顾得更加细致才能让他少受点罪,一进屋就赶紧伺候着把他那一身朝服脱下来,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轻薄单衫。
纳喇氏前几天去禾嘉那里,见她做了好些纯棉布的家常长衫和衬衣,全是轻薄透气的料子,比平时惯用的绸缎还要亲肤柔软,在屋里穿着偶尔出个门也不失礼。
回来以后就有样学样给给胤祐做了几身,起初胤祐还不愿意穿,觉得长衫料子轻薄连他左腿上的残疾都遮不住半点。
可由奢入俭难,被七福晋半哄半逼着穿了几天,再让他在屋里还穿得整整齐齐摆他七贝勒爷的谱,他自己就先不乐意了。
伺候胤祐安生坐下,纳喇氏也洗了手接过丫鬟刚从小厨房端来的冰碗,一边吃一边把胤俄送来的帖子仔细看了。
“上次你从老十回来不是还嘀咕来着,说他跟你说了好些不明不白的话,这不今儿就让你明白了。”
胤祐换了衣裳趿拉着软底的千层底布鞋坐在竹制摇椅里,手里拿着蒲扇扇得呼呼生风。一听纳喇氏这么说手上的动作都顿了顿,“你是说他真要把话跟老八给说开了?”
戴佳氏跟禾嘉透露的打算,禾嘉后来找机会跟胤俄一五一十说了。胤俄只考虑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把胤祐从礼部强拉回乾西五所,兄弟两人结结实实喝了一顿大酒。
胤祐被灌了个半醉,听了满耳朵的‘以后他带着福晋回永寿宫自己可不能亏待他’的胡话,回了府睡了半夜突然惊醒过来,才怎么咂摸怎么觉得胤俄话里的意思,是想要让自己额娘搬去永寿宫正殿。
这事没法往深了想,胤祐因为腿疾小时候比同龄的兄弟跟康熙相处的时间要多一点,他又是个早慧的孩子,他很早就清楚额娘这些年在后宫活得跟个透明人一样,是因为什么。
这些年他又何曾不想替额娘讨一个一宫主位的位份,但他不敢。他生怕康熙还觉着当年自己生来残疾是戴佳氏的错,更怕自己去讨了康熙反而觉得是他们母子得陇望蜀不知足。
自己出了宫不怕什么,最坏的结果大不了被厌弃做个闲散皇子罢了。但额娘在宫里躲都躲不了,几十年谨小慎微的安稳日子就没了。
“这不是明摆着,把你和老八都叫过去还拉了个老九作陪,不是为这个事还能因为什么。”
几年前两人夜里私下把萧高格召去永寿宫,那天夜里戴佳氏和胤俄守在温僖贵妃跟前,胤祐就和纳喇氏在侧殿前院的书房里凑合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