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看着她,没回答。
章柳回到了自己卧室,点了火,晃了一会儿才将烟头对上,拉开窗户,冰冷的风吹进来,把浑浊的烟气吹了她满脸。
第二天,家里每个人都恢复了正常,光头没有再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不识时务地提起那件事,仿佛无事发生,天下太平。
在章柳小时候,过年前十五天就要采购年货了,但最近年节的地位一落千丈,而且县城里的百货超市一直开门到年二十九,采购年货的日子也随之拖后。
在不尴不尬的氛围中磨蹭了一整天,终于到了年二十九,全家吃晚饭时章应石宣布,明天要去买年货,全家一起去。
章柳立刻开口,道:“我就不去了吧。”
章应石说:“怎么不去?你也出门走走吧,在家里窝得都长褥疮了。”
他语气不容置疑,章柳没有再说什么。
年二十九号。
一早起床,章应石已经在客厅看电视,章柳洗漱、吃早餐,始终没看到妈妈和章杨两个人。
“我妈和章杨呢?”她问章应石。
章应石说:“你姥姥出院,她俩去接你姥姥去了。”他往烟灰缸里啐了一口,说道,“多大毛病,恨不得年都在医院过,干脆死在医院得了。”
章柳没接话,默默吃完早餐,又问道:“不是要去买年货吗?”
章应石说:“走,正好先去你姥姥家,接着她俩。” 姥姥家离旧家近,离新家远,需要绕远路。两人在那条穿过破旧山村的路上走到一半,妈妈突然来了电话。
章应石接起来,听完对面说的话后立刻骂道:“又怎么了?!”
“该到死的时候了吧?”
“什么小点声,怕谁听见?”
他骂骂咧咧几句,挂了电话,急刹调头,顺着来时的路往回开。
章柳问:“怎么了?”
章应石说:“你姥又闹妖了,你妈今天不去了。”
闹妖是怎么了?章柳并非不好奇,但实在提不起兴致去问,一想到等会要跟他一起逛街买年货,她简直有股跳车逃走的冲动。
好在章应石也没什么兴致,两人在超市门口分开,各自去买了些东西后迅速打道回府。
家里少了人,空气变得更为冷肃萧杀,明明有灯光从头顶照下,却总是显得阴森森的。
年叁十,章柳从早晨等到晚上,和章应石回了一趟奶奶家,吃完饺子后回自己家,一进门,还是空无一人。
窗外的烟花接连绽放,爆炸声不绝于耳,章柳呆在阳台扶着栏杆往外看,万家灯火,每家每户的窗户都被焰火映得五彩斑斓。街道上行人寥寥,当然并无那熟悉的两个身影。
“等谁呢?”身后突然传来声音,章柳吓一大跳,转过头,看到章应石的脸。
章应石的脸上含着一道莫名其妙、十分暧昧的笑意,他也扶着栏杆往下看了一眼,看着章柳说:“你还以为你妈对你多好呢。”
章柳愣着,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章应石说:“还让你妈跟我离婚?离婚了你跟你妈走,是吗?”
章柳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抵住了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盆死去的梅花。
章应石已经往客厅里走了,走到门口,对她笑道:“你看你妈对你多好,你妈爱你呀。”
大年初二。
章柳起了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章应石备了茶,备了水果,备了一包方盒的烟,金黄色包装,中间标着黄鹤楼。他似乎很紧张,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白酒喝,就着一包榨菜下酒。
九点来钟,一个陌生的外地电话打进了章柳的手机,章柳迟疑片刻,铃声响了两下,章应石问她:“谁?”
章柳说:“不知道谁,外地的电话号。”
章应石直接过来拿起手机,汹涌的酒气将她紧密包围住。他辨认了一会儿,说:“估计是你大伯,这神经病,有好几个电话号码,都是外地的。”
说罢已经按下接听,放到章柳耳边,对面果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光头说:“小柳儿啊,我过不去了,今天正好来一个朋友,我在这陪他喝酒呢。”
还没等章柳松一口气,他旋即说:“我就不过去接你了,让你爸把你送过来吧,我把位置发给他。”
说罢就把电话挂了。
父女两个刚要出门,章应石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发现了不对,骂道:“你这穿的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他的脾气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