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亲生父子。但好像,血缘带来的只是诅咒。
那天晚上像极了今天,看不到一点星星,仿佛地球被遗忘在了宇宙的角落。
他拿着大学的录取证书,兴高采烈地回去找老妈炫耀的时候,发现家里没开灯,门也没关。
门推开的时候,发出吱呀一声。
锅里放着五颗剥了皮的鸡蛋,连水温都冰凉刺骨;马桶的抽水系统可能坏了,卫生间不断传出下水管道的隆隆噪音;放好鞋子,沿着玄关一地凌乱的脚印往客厅方向走,一路上都没人回应。
古怪的动静是从浴室传来的。
瓷砖角落的头发丝都是一团一团的,和大块的灰尘缠连在一块难以清理;浴帘上挂着几种不知名虫子的尸体;浴池龙头没拧紧,水滴前赴后继地往下滴淌;红铅桶还剩三分之一就要接满,吸饱了水的衣物连连打着旋。
洗手池边隐约可见老鼠的身影。
走过那面还有一块碎片的镜子嵌板时,恰好与一只眼睛滴溜圆的小老鼠对上视线。
小老鼠惶惑地跑掉了。
它爬到女人脸上,钻进嘴里,钻进后脑勺的伤口里。
那个眼角满是皱纹,嘴巴下垂,衰老又形销骨立的人倒在浴缸边,像被铅桶里的漩涡卷进去,推向了汹涌的波涛。
是啊。
江彧无声地掐灭烟头。
他多久没有在心里装过一个人了?他多久没有被喜欢和爱逼到绝路了?
裘世焕总是在吸引他,千方百计地吸引他。这是他的圈套吗?从人类那儿得到喜欢,得到爱,得到想要的一切,然后像被惯坏的小豹子一样,越发张狂,越发得寸进尺。
但江彧很清楚一件事。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等的,他们的立场也是背道相驰的。
他们从对方身上得到最多的就是感情。他们在这段关系中互相榨取,互相填充,互相试探并扒开对方伪装的皮囊。
这是一种畸形而奇怪的爱。
是互相撕咬,互相舔舐的爱。
是让一颗沉寂已久的心脏挣脱桎梏,背离生死的爱。
第40章
裘世焕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来。
他坐起身,拉开帘幕。
窗外亮如白昼。
纱窗透进来的冷风拂起尘埃,阳光织成一片朦胧的雾色。
他迷迷糊糊地盯着墙上的时钟,指针嘀嗒、嘀嗒,像影子一般追跑进了客厅。裘世焕推开门,这扇门比记忆里缩小了太多。
他还记得自己的卧室,每天早上都会有专门的仆役叩门。在征得他的同意后,他们会结伴进入房间,开始每日的清理工作。
他会拾步走向客厅,但餐桌边总是忙忙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