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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昏沉沉指了个方向,他便追上去。

    沿途横七竖八摆放着许多残肢,他认出来都是蚀艮峰弟子。其间还掺杂着些细碎肉块,不全由刀剑砍下,断口处有撕咬痕迹。

    所有人无一幸免,都染上了夜息。

    他祈祷着这些残肢里不要有宣凝。

    一路跑到山谷最深处,瀑布与河流经天火洗礼,早已化为流动的岩浆。

    他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岩浆瀑布前,手执炎景剑。说是站其实并不贴切,更像是强行用灵力将碎裂的肢体拼成人形。

    她在等他。

    听到脚步声,宣凝回了头,对柏少寒露出一个笑来,血泪从眼角滑出。

    然后,她举剑刺向自己的腹部,击散了维系肢体的灵力。

    宣凝的身体如落叶轻飘飘下坠,翻腾的岩浆倾泻而出,将其吞没。

    “不要!”他声嘶力竭地恳求,但无济于事。

    本来交予宣凝用来自救的剑,此刻却成了斩断他最后希望的凶器。

    师尊才答应过与自己结为道侣,永不分离的。

    哪怕移情他人,背弃仙门,他都能全盘接受,为什么师尊还要一心求死呢?

    柏少寒瘫倒在地,抱着头语无伦次道:“不会的,一定是他们逼师尊的,是他们害死了师尊……”

    这时,上游飘下来一个浑身鲜血的婴儿,周身泡在岩浆中,却全无烧痕,只在心口处有深深的穿刺伤。

    我醒悟过来,这婴儿不正是宣凝体内的魔胎,也就是荆年么?

    不曾料到,荆年牵挂多年的母亲,不仅从未谋面,甚至他还在腹中时,就欲夺其性命。

    没有任何人期待过他的诞生。

    那么荆年当初对王蝎说,夙愿是想见见母亲的模样时,抱着怎样的心情呢?

    梦境还在继续,柏少寒也发现了魔婴,想到宣凝是因他而死,他怒火攻心,将婴儿捞起,双手掐住脖子。

    但看向那双与宣凝如出一辙的眸子时,他愣住,终究还是松开手,抱着魔婴,面如死灰,一步一挪地向山谷外走去,身形摇摇欲坠,似发条用尽的机器。

    这是他所仅剩的,与宣凝有关的东西了。

    这个男人的前半生,就这样在他人的回忆里匆匆走完,幼年时丧双亲,少年时丧兄,青年时,又眼看挚爱之人死在眼前。

    他的虚影与荆年擦肩而过,前者一直在失去,后者则从未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