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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们赶到医院,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卢宏扶着李瑞景下车,落地时他双腿软了一下,但很快又站稳了,领着卢宏直奔医院一层的洗手间,推开门弯腰便吐了起来。

    卢宏慢慢抚摸着他的脊背,李瑞景吐了很久,大概是把胃里的存粮全都呕干净了,才缓缓直起背,去洗了把脸。

    卢宏没有陪他来过医院,因为李瑞景说这是他的私事,不应该耽误助理的时间。

    他看着李瑞景冷静地走向住院部,在电梯口按下了第五层,然后在五楼的某个空着的病房门口看了一眼,接着直接走到中间的问诊台,跟护士长打了一声招呼。

    “……5022的李新荣,他的病危通知书是不是要我签字?”

    连声音都很平静,就好像……好像对这一套流程都过于熟悉,以至于变得麻木起来。

    “您稍等。”护士长楞了一下,拿起座机电话叫人过来。李瑞景从台面的笔架里抽出一只黑色签字笔,他的手隐隐发抖,也许等下要非常用力才能把名字签下去。

    没几秒的功夫,他请来照料李新荣的护工便赶了过来,那人有些慌张,拉着李瑞景道,“李先生……不用、不用签字了。”

    这句话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他的父亲已经渡过难关,病情暂时稳定下来。还有一种是……

    李瑞景按住胀痛的额角,不去想另一种可能,只轻声问,“我爸呢?”

    护工没说话,领着他和卢宏走到灭了灯的手术室门口。

    李瑞景推开门,李新荣正静静躺在床上,旁边心跳示波器上显示出了长长一道直线。他身上连接的呼吸管被拔了下来,那双浑浊的眼闭了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医生轻声道,“我们……已经尽力了。”

    李瑞景慢慢走过去,握住父亲微热的、干枯的手掌。李新荣的头发在早期化疗时就掉光了,头上光秃秃的,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

    李瑞景忽地转过头,对着护工高声吼道,“我给我爸买的帽子呢?天气这么冷,他不戴帽子会着凉的!”

    李新荣的手越来越冷,他弯下腰,把那只皮包骨的手拢在一起,试图摩擦出温度来。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护工低声说,“……李先生,请您节哀。”

    卢宏不知所措的站在身侧,想把病人身上的白布拉到胸口,被李瑞景使了大力推开。

    “你们都别过来!”他拦在病床前,身子止不住的发抖,“他的手还是热的……他还活着!他还……还没有跟我说上一句话……”

    李瑞景垂下头,望着父亲干瘦如骷髅般的身躯,以及胸外心脏按压出的凹陷,忽然一阵无力。他跌坐在病床上,静静看着这个带着一身病痛折磨了他七八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