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附近的地面很多张白纸,纯色调,如同春雪。而多数白纸上,却只有几张潦草的人形轮廓。
也许是如释重负,也许是精疲力尽,也许只是习惯了。
冯简说:“你回来了?”
对方抬起头:“嗯。”
两人语气都很安静,不带任何情绪。跟在冯简身后急忙赶来的珍妈都听不出任何端倪,她怀疑地看了眼两人,从厨房为冯简端来姜汤,再带上门。
冯简站在原地。
他沉默片刻,问:“你怎么回来的?”
“走回来的。”宛云同样淡淡回答,随后朝他招招手,“冯简,你过来看看。”
她舀出成品。
“这张我画好了,送给你。”宛云疲倦地说,“我真的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
冯简还想说什么,低头再看着画中人的瞬间,却顿时失语。
同样的礀态,同样的人。
但这一次,冯简没有再感觉宛云所谓高超的画技,没有再感觉手中这幅画很像叔叔——他甚至没有感觉这是一幅画。
隔着纸张,叔叔已经将温度传到他手中。
这次是冯简熟悉的叔叔。
不需要照片,不需要口述,从珍藏多年的心底走出来。
也许他本人就是为外人眼里轻如蝼蚁般的小人物,庸庸无为,少许势利,然而他看侄子的目光,渀佛是看全天下最珍视的东西。
冯简许久出声,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沙哑。
“云云?”
他抬起头看着她,宛云只丢开笔,淡淡地抱怨声:“累死了。”
他们都绝口不提今天发生的争执。
上床脱衣服的时候,窗外依旧是雨水冲刷玻璃,源源不断。
冯简将画像收到保险柜,他倚床向外望去,看不出表情。
宛云说:“快快关灯睡觉,我实在很倦。”
冯简沉默片刻,随后探身过来要来关这处的台灯。然而动作停了停,双臂最终撑在她身体的两侧。
他弯下腰。
宛云睁开眼睛,呼吸吹拂睫毛,正好看到冯简的眼睛。
动作有些生硬。
那是……姜汤的浓郁味道,非常辣,没有丝毫甜味。
她想,珍妈素日里一定很恨这个家伙。
片刻后,冯简也就离开她的唇。
他平平说:“你的衣服和包,今日落在艺术馆。”
宛云“嗯”了声,同样平淡地说:“明天记得提醒我取回来。”
再关了灯,两人俱沉默。
宛云背对冯简。
她的脉搏跳的依旧极快,略微停住呼吸都无法控制。心中有种复杂的感情,非常辛酸,非常安定,非常难过,非常惶恐,非常寂寞,非常仓皇,非常劳累,非常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