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李书记近乎失态地咆哮,“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你们那套官僚程序,能对付得了那些妖魔鬼怪吗?只有神力!只有至高无上的神灵才能拯救我们!”
会议室内乱成一团,支持和反对的双方激烈争吵,原本应该决策应对危机的最高领导机构,濒临瘫痪。类似的场景,在多个省份悄然上演。乱世如同照妖镜,人性的贪婪、恐惧、疯狂以及对权力和长生的畸形渴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显化、膨胀。有封疆大吏自以为得了“天命”,妄图割据一方;有实权派人物沉迷于邪教许诺的“长生不老”,耗费巨资寻求虚无缥缈的“仙丹”;更有甚者,试图与某些低级的、回应了人类疯狂祈愿的“邪神”做交易,引火烧身而不自知。
相比之下,以叶正源为代表的一批女性领导人,展现出了惊人的冷静、镇定和行动力。她们或许没有超自然的力量,但拥有钢铁般的意志、清晰的逻辑和强大的组织协调能力。她们迅速接纳并学习与这个诡异的新世界共存,竭力在混乱中维持着社会运转的基本盘,成为动荡时代的中流砥柱。
京城,叶正源的办公室。窗外,城市的灯火比往日稀疏了许多,夜色更深,那无处不在的潮湿黏腻感仿佛能渗透玻璃,浸润到房间里。
曲春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她依旧是一身简单的休闲装束,长发束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平时更加幽深。她刚刚结束了一次隐秘的“清理”任务——某个老旧胡同区出现了能够影响人心智、诱人自残的低级怨灵,常规手段难以应付。对她而言,只是一簇心火掠过的事。
她看到叶正源站在窗前,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但肩背依旧挺得笔直。曲春岁的心微微抽紧。她能感觉到妈妈身上的疲惫,那是一种源自精神层面的巨大消耗。 “妈妈。”她轻声唤道。
叶正源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色,但看到曲春岁时,目光柔和了些许:“回来了?没事吧?”
“嗯,解决了。”曲春岁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向窗外那片被诡异笼罩的夜空,“外面……越来越乱了。”
“是啊。”叶正源轻轻叹了口气,这在她身上是极少见的情绪流露,“东南沿海,疑似出现了依据‘姑获鸟’传说显现的邪神眷属,擅长掠取婴孩,制造恐慌。西南边境,几个南洋术士试图用活人献祭召唤某种‘古曼童’邪神,被我们的人阻止了,但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更麻烦的是内部……有些人,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曲春岁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她看着叶正源轮廓优美的侧脸,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在此刻显得格外冷硬,也格外……让人心疼。
“我能做什么?”曲春岁问。她体内的火焰在安静地燃烧,渴望为眼前这个女人焚尽一切阻碍。
叶正源转过头,凝视着她。昏黄的灯光下,曲春岁脸上那副银框眼镜反射着微光,镜片后狭长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叶正源不是毫无察觉,只是以往,她选择性地忽略了。但在如今这个朝不保夕的末世氛围里,很多原本清晰的界限,似乎正在变得模糊。
“保护好你自己,岁岁。”叶正源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柔弱的语调,“你的力量,是我的底牌,也是……我最大的牵挂。现在还不是你走到台前的时候。”
她的手指轻轻抬起,似乎想触碰曲春岁的脸颊,但最终只是拂过了自己额前一丝不听话的卷发。“这个世界正在变得光怪陆离,鬼魂、邪神、变异体……而我们曾经信仰的、代表着秩序和善良的神佛,却仿佛集体沉默了一般。”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带着深深的忧虑,“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曲春岁沉默着。她能感受到妈妈话语里的无力感。即便是位高权重如她,面对这种席卷全球、颠覆认知的剧变,也同样会感到迷茫。她向前微微挪了半步,距离近得能闻到叶正源身上那熟悉的、混合着淡淡书卷气和高级香水味的馨香,这味道让她心安,也让她体内那股暴烈的火焰奇异地平复下来。
“不管隐藏着什么,”曲春岁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我都会在您身边。”
叶正源深深地看着她,良久,唇角牵起一个极淡、却真实了许多的笑意:“我知道。”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叶正源瞬间恢复了常态,那种属于政治家的冷静和决断重新回到她脸上。她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
“是我。说。”
曲春岁站在原地,看着叶正源接电话时挺拔的背影,听着她简洁而有力的指令。窗外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涌动着,潮湿的空气里,隐约传来远处城市某个角落响起的、短暂而急促的枪声,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寂静吞没。
人类社会,正在绝望与希望、混乱与秩序的撕扯下,踉跄着步入一个漫长的、与异能者、鬼魂邪神、变异生物艰苦抗争的战争抵抗期。而她,曲春岁,唯一的目标,就是守护好眼前这个女人,她的世界中心,她的……妈妈。
火焰在她眼底深处安静地燃烧,等待着需要它焚尽一切的时机。这个潮湿、黏腻、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世界,因为有了必须守护的人,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