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镜中的鬼影连哀嚎都无法完全发出,便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净化,只留下一缕缕极淡的黑烟,随即也被火焰吞噬。
“不……不要……”一个镜鬼在彻底消散前,发出了模糊的意念波动,充满了恐惧和求饶。
曲春岁充耳不闻。她的火焰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清道夫,精准而高效地焚烧着视野内一切不洁之物。走廊在火焰中扭曲、崩塌,又在她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下,没有波及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幸存者们。
她就像行走在自己领域内的死神,所向披靡,无可阻挡。
幸存的官员和队员们看着这一幕,劫后余生的庆幸刚刚升起,就被更深的恐惧所取代。他们得救了,是的。但救他们的……真的是“人”吗?
那双血色的眼睛,那周身环绕的、仿佛来自深渊的火焰,那冰冷到毫无波动的气息……这真的是他们认知中的、那位强大但至少还属于人类范畴的曲队长吗?
他们的目光变得复杂,充满了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对未知和绝对力量的恐惧。
曲春岁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她的目标明确。顺着空间中最后一丝顽抗的核心能量波动,她一步步走向那个最初定位的、最主要的会议室。
门早已在她刚才的力量爆发中被摧毁。会议室内部,同样布满了镜面,但在中央,悬浮着一面古老的、边缘雕刻着繁复诡异花纹的铜镜。镜面不再映照影像,而是如同一个漩涡,不断散发着维持这个空间的扭曲能量。
这就是核心,一块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的古董镜。
曲春岁看着它,没有任何废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抬起手,对着那面古镜,轻轻一握。
“噗”
一声轻响,如同捏碎了一个气泡。
那面蕴含着强大灵异力量的古董镜,连同它周围的空间,被一股无形的、极度凝聚的暗红火焰瞬间包裹、压缩、然后……彻底湮灭。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随着核心被毁,整个镜面空间开始剧烈地、不可逆转地崩溃。
“走。”
曲春岁转过身,血色的瞳孔扫过那群呆若木鸡的幸存者,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没有人敢迟疑。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他们连滚爬爬地跟上那个被恐怖火焰环绕的身影。
曲春岁走在最前面,暗红色的火焰如同有生命的屏障,为她以及身后的幸存者开辟出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两侧是不断塌陷、碎裂、还原成普通建筑结构的空间碎片,景象宛如末日。
就在他们即将彻底离开核心区域,踏入相对稳定的外部走廊时,曲春岁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回过头,血色的目光落在了之前她力量爆发、撕裂现实留下的那几个空间蛀孔上。它们依旧稳定地悬浮在半空中,如同现实这块画布上被灼穿的破洞,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不能留下……证据……
一个残存的、属于“正常人”的理智在提醒她。
她抬起手,尝试调动火焰,想要将这些蛀孔焚烧抹除。一道凝练的暗红火线射向其中一个蛀孔。
然而——
“嗡……”
火焰过后,那空间蛀孔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因为受到了同源但更精纯的黑暗能量淬炼,边缘的血色电弧更加明亮,结构也显得愈发清晰和稳定,仿佛被她的火焰……加固了。
曲春岁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无法消除……
现实……被改变了。
我……
一种冰冷的明悟涌上心头。这不再是简单的力量强大,这是本质的异变,是超越了人类认知范畴的、对世界根基的触碰和修改。
她沉默地看着那几个如同嘲讽般存在的蛀孔,最终,什么也没说,转回身,继续带领幸存者向外走去。
...
当最后一名幸存者连滚带爬地冲出那栋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苏醒、外表依旧被浑浊水晶包裹但内部已开始正常化的市政府大楼时,所有人都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虽然污浊却无比“真实”的空气,不少人甚至喜极而泣。
曲春岁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
她站在开始逐渐消散的镜面世界废墟前,周身那不稳定的暗红色火焰缓缓收敛入体,血色的符文也逐渐隐没,双眼的赤红褪去,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只是那眸底深处,似乎沉淀下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的暗红。
幸存的官员和小队成员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劫后余生的狂喜稍稍平复后,他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曲春岁身上。那目光复杂难言,有感激,有无比的敬畏,但更深处的,是无法掩饰的、如同看待某种非人存在的恐惧。
他们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用那种混杂着各种情绪的眼神看着她。曲春岁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她并不在意。她甚至没有去看他们。
她只是微微仰起头,看着天空中依旧铅灰色的云层,感受着体内那多出来的一丝无法排解的阴冷。那是在吞噬了情感毒素、异变了火焰本源后,如同附骨之疽般残留的寒意。与之相伴的,是喉咙深处愈发清晰的焦渴感,不是对水,而是对……某种能温暖这阴冷、平息这焦躁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落在远处那些一直注视着她的幸存者眼中,却让其中几个胆小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曲春岁仿佛没有察觉,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云层,投向了北方。
北京。妈妈。 体内的阴冷和焦渴,在想到这两个词时,奇异地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