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还并不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一切,只每天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为了一根肉骨头,满心欢喜地追在这人脚边打转。
然而人这一生,若一直活在黑暗中,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他见到光明,明白希望之后,又被这虚假的希望一脚踹回了黑暗。
那一日,他听从慕容鸩的命令前往毒部取东西,却被这个师父亲自带人当场捉拿。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所有人都说他偷了断肠腐骨丹的解药,要将他剥皮剜心,生生剁成肉泥喂毒虫。
可他不信,不想信,也不敢信。
师父明明待他那么好,会关心他累不累,渴不渴,会为他过生辰,送他礼物。他那么爱他,敬他,为了他像疯狗一样地四处咬人,无数次陷入绝境,落得满身伤痕,只为了将这只美丽的仙鹤留在自己的世界中。
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他被人押着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望向慕容鸩,脑海中一片混乱,只能循着本能伸出手,如同当初一般死死拽住这人的衣角。而这人也像那时一样蹲下身,伸手拂过他的发顶,那只手依然那么温暖,烫得令他窒息。
玄霄仰着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字字艰涩地问道:“为什么?”
然而这人却微笑着轻声对他说:“枭儿,这里是什么地方,杀一个人非得要理由吗?”
如此轻飘飘一句,竟就这般将过去所有的一切全都抹去,当作从未发生,那一刹那,他那可亲可敬的师父只剩下冰冷的眼神,抹讽刺的笑容。
玄霄望着朝夕相处两年之久的人,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心甘情愿被他杀死的理由,哪怕是谎言也好,但偏偏这人连最后的谎言也不肯给他。原来到头来,他竟像个跳梁小丑,自以为是地活在自己织造的梦中,依旧生如蚍蜉,去似朝露。
可笑,真真是可笑!
瞬间往日的温情全都支离破碎,愤怒、怨恨、不甘、绝望,一切人性的负面情绪就像喷发的熔岩,奔腾在身体里的每一处血脉之中。
但即使再愤恨,再怨怒,他却什么也无法改变,因为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千重阁里,弱小就是原罪,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除非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否则永远都只能任人欺凌。
那一刻……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什么叫做生如蝼蚁。
于是就这样,他被他交托了所有的信任,发誓要用性命护着之人,亲手关进了千重阁地宫的水牢之中。
又一阵狂风吹过,天上乌云翻涌。
玄霄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讽刺地说道:“我今日的一切都是那人一手雕琢出来的,在他眼里,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他手中那些无感无痛,无血无泪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