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时候,裴问余照例走得利索。其实池砚每次都想好好坐下来,请教裴问余关于数学的一些题目,有些题他能照着答案连蒙带猜,有些他是真不懂。师太日理万机,对他爱答不理,问了几题之后,自尊心严重受挫。
所以他觉得,大概同龄人之间,好沟通一点。
可他抓不住同龄人,每每日落黄昏,溜须拍马都赶不上这位同龄人冲出校门的速度。
池砚很惆怅,只能自力更生。
他翻开笔记本,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慢慢扬起嘴角。他画的圈圈已经被擦掉,取而代之的是师太教过且一目了然的解题过程。
池砚想: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整那么高深干什么?
他把那几题写到了自己本子上,便埋头解惑起来。一个晚自习,写满了整整三四张草稿纸。池砚抬起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就像是自己一直被困在泥潭里,左边数字右边符号,连不起来又断不开,自己却寸步难行,突然有个人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把他从里面拉了出来,接着所有数字符号自动排成排的感觉。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原来如此啊。
池砚舒了一口气,觉得又得谢谢裴问余了。
可是气刚舒完,发现情况不对。学得太投入又过了下晚自习时间,整个教室就剩下两个人。池砚盯着前几排那个姑娘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她是班长。
这位姑娘脸上微微红,笑靥如花地问池砚:“还不走吗?”
池砚磕巴:“啊?再……再过会儿。”
班长姑娘有些失望,脸更红了,也磕磕巴巴地回道:“那……那我先走了。”
池砚条件反射伸出手跟她挥挥。多么纯情的一幕啊,可是他就是没想起来这位班长全名叫啥。
池砚等班长走后,立马收拾好书包,跑得飞快——吃过亏,他怕黑灯瞎火的又碰上什么幺蛾子。
回到家不早不晚,外婆却出乎意料没在等他。池砚在潜意识里担惊受怕了一天,终于又全部涌了出来,他进屋打开所有灯,屋里却安静得可怕,池砚都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他轻手轻脚推开外婆房间的门,外婆背对着门躺在床上,偶尔会发出一声鼾响,很轻,但落了池砚心里的石头。
池砚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没抚平这阵子的心烦意乱,他右眼皮蹦迪,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他拿出手机给自己亲妈拨了个电话,没打通,对方正忙。
每天忙。池砚由衷觉得这一屋子两个人的状态就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
留守儿童池砚被精神压迫一整天,身心俱疲,感觉很饿,厨房转了一圈,剩菜剩饭一点没有,不像外婆平时的风格。后来他在外屋的圆桌上发现一张纸条,是林康妈妈留的。
字体龙飞凤舞,跟林康一看就是亲生的。池砚扒拉着眼睛,逐字逐句联系上下文,终于读通了上面的内容。
【饭后吃了药,又坐着聊了几句,我就让她去睡了,一天都挺好的,不用担心。】
池砚挺感动的,再联想一下自己亲妈,更加感动,都快热泪盈眶了。顺便也明白了为啥自己家今天没有剩饭,这位阿姨一起跟外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