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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发灰发白的老头,恶狠狠看人的模样, 着实像一尊恐怖蜡像,直勾勾的瞪出一股阴寒的意味。

    可惜,他遇到的是厉劲秋。

    “怎么?听不懂?”

    厉劲秋随手就弹,轻松愉快的灿烂旋律, 带着作曲家的贴心解说。

    “这是气质高洁的君子们,相聚甚欢。”

    一行阴暗低沉的降E小调慢板, 跳跃在黑色琴键之上。

    “这就是阴险狡诈的伪君子, 试图加入他们的话题。”

    厉劲秋很喜欢这首曲子,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脚步声、交谈声、斥责声。

    “可惜呀,君子们好心好意欢迎他的加入, 伪君子不仅没有改过自新,还暗中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以为神鬼不知。谁知道——”

    他手指狠绝有力, 砸出了震颤的旋律, 声声如枪如刀如剑如戟, 刺得宁明志心跳剧烈。

    “在天有灵,看得清清楚楚!”

    厉劲秋没有说谁看得清楚,宁明志苍白枯槁的容颜却泛出一阵冷汗。

    他这一生只怕一件事,只怕一个人。

    所有的期许愿景都寄托在了一首《猗兰操》,曲在琴在情义在。

    沈聆生前遗愿是想见猗兰琴,那便是想见他!

    “……不错的曲子。”

    宁明志内心慌乱,表面镇定。

    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至死不会轻易动摇。

    即使胸腔心脏疯狂的跳动,急迫得像要冲出躯壳,他也能忽视《伪君子》给他带来的凝重回忆,渴望真正的乐曲。

    宁明志不再看狂傲的厉劲秋,温柔慈祥的凝视钟应。

    “小应,你说过你会为我弹奏静笃临终前心心念念的乐曲。”

    就算是钢琴也行!

    钟应勾起笑意。

    面前的宁明志正如他猜想的那样,做尽坏事,早已无心。

    这人如果有半分良善、半分愧疚,就该在阴暗低沉与辉煌灿烂共存的《伪君子》里,感到惶恐不安。

    然而,他非常的坦然。

    就像他出卖遗音雅社,投靠日本侵略者,频频以“遗音雅社音乐家”的名号出没于亲日报刊时一样,认为自己没有错,做出了正确选择。

    钟应怜悯他,同情他,厌恶他。

    也有义务转达他——

    “我确实说过。但你还记不记得,我也说过,那张十三弦筑早已经不叫猗兰了。”

    钟应的话,让宁明志真正的升起一丝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