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下,顾九倾放在大腿上掩在广袖里的手越发攥紧,他的面色愈加森寒。
从前悉数以他为先,为他考虑的人,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人,现在在他面前,只听别人的话,做别人交代给他的事。
自己心心念念捧在手心里的人,被郑清来如狗一般委屈驱使着,闲来无事赏口饭吃罢了,他却甘之如饴。
裴厌辞,你怎么这么贱!
裴厌辞匆匆看了一遍文书,道:“义父和公主、殿下怎么想起翻工部水部司郎中的旧账了?”
上面列的罪状是他五年前在批准修建吴州河渠时,贪污了一万两银子。
“我之前是尚书令,这事本该我在位时就得报到上面,奈何又出了别的事,于是便搁置了。本想待日后从长计议,太子殿下眼里容不得沙子,河渠水利,干得好就是造福一方,万一缺漏点甚,就是人祸,到时候不知多少百姓丢了性命。”
郑清来说得义正言辞,但一万两银子对普通人而言是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财富,不值得这三人大动干戈。
工部是棠溪追掌控的一亩三分地。
他完全不认为棠溪追是清白的,甚至很大可能贪了不止一万两,他也不认为郑党拿这事做文章,是多么正义之举。
若真的正义,那河渠都挖了五年了,一年前都开始投入漕运了,怎么现在才说。
他试探着问道:“明日朝会,可是要我将文书递呈上去?”
“这是自然,其他人中,我最信得过你。”郑清来道,“咱们要将阉党杀个措手不及。”
“晓得了。”裴厌辞将文书收好。
要他一个四品虚职官,去对付五品实权官,也算身份相当。
屁股还没坐热,他们就开始驱使他做事了,不枉郑清来为他和那些同党打招呼,帮他抬位子。
四人商议一定,眼看到了午时,郑清来邀请他们下楼用膳,顺便庆祝裴厌辞升职。待其他两人先走了,他叫了声人。
裴厌辞慢走了几步,与他一同坠在后边。
“太子那事做的是不太地道,我已经说过他了。”他道,“你别放在心上,终归结果是好的。”
“我晓得轻重。”裴厌辞露出一抹让人安心的浅笑,“不管咱们如何针锋相对,互相攻讦,终究都是家事。”
这戏要是不演给你看,你看你,又会多心了。
“是啊,谁家里没点吵闹呢,但闹到外边,就给人看笑话了,顾全大局更要紧。”郑清来将这事几句话轻飘飘地掩盖过去。
或者说,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件两人互相赌气的小事,齐祥的死,他压根没放在心上过。
裴厌辞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吃过午饭,三人纷纷从郑府中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