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鼏一直听着却说出一句点评贾元春的话。
他刚刚自然也是将贾元春看在了眼里,只是……却觉得,贾元春这样的女子进了宫,恐怕并不会太得陛下的喜爱。
只因这样的女子太多了。
几乎京城勋贵家的姑娘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虽说面容端庄,富有才情,可男人最懂男人,这样的女人只适合做正妻,做不偏不倚的菩萨,是不适合做妾的。
可偏偏……贵妃再尊贵,也只是个妾。
既然是个妾,就该像个妾,而贾元春……着实不像个妾,而且,贾元春的眼睛太清明了,哪怕垂着眼睑,他依旧从里面看见满满的冷清。
这样的人,工于心计,算计得失,不会因为低谷而气馁,也不会因为得势而张狂,但会在别人低谷时放手,在别人得势时攀附。
总之,他是不喜欢这样的性子的。
他相信,陛下也不喜欢。
只片刻,他脑海中的思绪便百转千回起来,放下掩唇的帕子,史鼏笑的有些凄凉:“姑母如今又何必与侄儿说这些,前些时候,八皇子过继给了北静王爷,太妃娘娘闹得有些荒唐,老圣人亲手拔了太妃娘娘手里的钉子,侄儿也跟着损失了不老少的人,如今便是侄儿愿意将名册给姑母,那些人是否还活着,侄儿也都不知晓了。”
说完,他低头看向自己干瘦的手:“自开了年,侄儿便再没去上过朝,如今在宫里也是两眼一抹黑。”
“不怕姑母笑话,之前来联系侄儿的小马内监都好久没来侄儿府上了。”
贾母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老圣人不是极宠太妃娘娘么?怎会突然朝着太妃娘娘下手呢?”
贾母不仅脸黑史鼏的不识好歹,还脸黑甄太妃出事都是三月初的事了,她竟到了四月才从史鼏口中得知此事,这怎能不叫她烦闷?
朝堂中没个男人站着,消息便滞后许多。
所以贾母才焦急着想把贾元春送进宫去,只可惜贾元春如今还不到入宫的年岁。
“这侄儿便不知晓了,侄儿这身子……”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不肯让寄予众望的儿子过继出去呗!
八皇子比九皇子的资质好了太多,若老圣人将八皇子都给过继了出去,那九皇子就更没机会了,没见自从水溶成了北静王世子后,朝中的风向倒的有多快?
那些老勋贵为什么突然提议皇帝立后?
不就是眼看着水溶没指望了么!
贾母心中不喜史鼏的不识抬举,可也不敢逼迫太多,若当真在她看望时将人给看没了,估摸着明日满京城都要流传出她害死娘家侄儿的流言来。
她毫不怀疑这个侄儿的聪慧。
她这个侄儿啊……若非身体拖累,如今四王八公里领头的那一个恐怕就不是理国公府的柳翎,而是她这个好侄儿。
“鼏哥儿,咱们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元春的富贵便也是你们的富贵,你可别一时糊涂,错过了这泼天的富贵,你得想清楚了,鼐哥儿与鼎哥儿再是亲近的叔父,这管理内宅的也是你那两个弟妹,他们俩都是没本事的,尤其鼎哥儿,如今还跟着去西北打仗去了,这一去也不知前途如何,你当真忍心叫湘云跟着他们么?” 若非她这个搅家精的小姑子,当年自己的母亲怀大哥的时候,又怎会被气的早产呢?
好好一个为官做宰的苗子,却被身体拖累。
“你就别劝为兄了,为兄这身子自己知道,若不将一切安排好,我是不放心走的。”他看着弟弟那憨厚的眉眼,又是一阵咳嗽:“待我去后,你便带着妻子为我扶灵回姑苏,在那边守孝一年再回京城来,这一年里,你将家中财物尽数找一个妥帖的地方安置起来,接下来的日子便清净度日吧,花红柳绿虽好,却也得有命在才行。”
“兄长,有这般严重么?”
史鼐瞠目,他们保龄侯府的处境已经这般地步了么?
“你要知晓,一朝天子一朝臣,四王八公对如今的陛下来说,不是助力而是负累,唯有低调行事方能长久。”人之将死,史鼏只觉得时光匆匆,他还没来得及做好所有的安排,竟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不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