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手生了不是只要集中精神就能避免的,孟扶渊还是弹错了几个音,一首曲子磕绊了三次。
古琴音时而婉转,时而悲怆,像是浮萍在世间漂泊流转,最终依然无依无靠,仿佛羌笛在战场余音不散,落日余晖洒在沙漠,一同安抚宽慰着无名的白骨,又如破败的城墙人去楼空,枯萎的花瓣终究碾成尘土,折翼的蝴蝶就此终了一生重入轮回,一切皆逃不过年岁荏苒,白驹过隙。
一曲终了,孟扶渊十指放在轻颤的琴弦上,声音戛然而止,濯缨水阁静如一片古老陈旧的死寂。
许久,晁子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轻飘飘的像是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了。
晁子轩双目失神,喃喃自语,“以前他也总说我静不下心,沉不住气,于是经常逼迫我坐在这里听他弹一曲又一曲,他琴技真差,还经常弹错。我每次都不愿意听,还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直到后来……后来我就没机会听了……”
半晌之后,晁子轩才回过神来,朝着孟扶渊清浅地笑着,“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我师尊是谁?”
孟扶渊抬首望向朱红围栏旁的晁子轩,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却让人意外地觉得有些少年老成。
“沈濯。”晁子轩轻轻说道,“我师尊是除魔大战上牺牲的大英雄,是上任陵皓阁阁主,沈濯。”
第57章
孟扶渊一怔,而后轻声宽慰道:“节哀。”
晁子轩垂眸,睫毛剧烈地颤抖,唇角沾染无奈的苦笑,眉眼间浓稠的思恋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水滴流下来,他胸腔剧烈地起伏几次,靠着深呼吸才强压下自己突如其来的泪意,“我这样……他要是在天上看见了,又该笑话我了……”
一百五十年前的除魔之战,原本应该是一段岑寂无声以至于快要被淡忘的记忆,然而此时此刻孟扶渊却蓦然意识到,原来这场大战上的生死存亡,是非成败依然与今时今日今人紧密牵连在一起,斩不断理还乱,纠缠得难舍难分。
一百五十年,对于那些不练武修道的人来说,是漫长充足的一生,可是对于江湖众人,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只是电光火石短短一瞬。
另一边晁子轩面上平静无澜,大约已经整理好自己意外生出的悲怆情绪,轻声道:“你说吧?你想问些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就在这里问,这里没有旁人的,濯缨水阁是禁地,没有人敢擅闯。”
孟扶渊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想问一问阁……子轩,《陵元功法》一事。”
从之前失控的情绪之中彻底脱身,晁子轩还有心思调侃道:“谁叫阁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