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似乎是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变回往常的疏淡,浓密的乌睫剧颤,眼帘开合几回,汴清予唇角微动,牵起,上扬,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刻进骨肉,也因此,每当他觉得自己到了应该笑起来的时候,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出这样的笑容——浓艳又魅惑,虚伪又客套,却无懈可击。
他轻轻吐气,“是啊。蔚掌门真是聪明,江湖局势瞬息万状,患生所忽,蚁穴溃堤,因此我必须要保证,每一个环节都不会出错,哪怕是牺牲色相,出卖身体。”
他说的轻松,仿佛权色交易就和其他身外之物一样,不足挂齿,不必介怀。
那种笑容让蔚楚歌看了觉得很不舒服,倘若真要讲明缘由,或许是因为太假——在笑的人并不是由衷的欣喜,而是皮笑肉不笑的,佯装的愉悦,看笑的人,明明一眼就能看穿对方假惺惺的做派,偏偏又无可奈何。
胸中的烦躁之意像是温泉水面汩汩冒出的气泡,迂回漫长的煎熬让人焦灼不安,让蔚楚歌想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和汴清予的关系,和其他人都大相径庭,比任何人都要熟稔狎昵,来确认事态还在由他主导,对方的行动仍旧在他可控的范围之内。
蔚楚歌抚开镇纸,余风将精致雪白的的宣纸卷起,打着旋散落一地,哗啦作响,随后蔚楚歌将人压在案几之上,攥住汴清予腕骨的双掌收紧,带着警告意味,想让对方也感受到疼,“是不是,只要为了达成目的,你可以不择手段,没有底线?”
汴清予还是笑,讥笑里夹带三分调笑,“我以为,这许多天的接触,蔚掌门早就看清我的本质——”
他乌黑的睫羽颤了颤,才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啊,烂人一个。”
蔚楚歌眯眼,他又问:“所以你也和别人做过这种……交易?”
“是啊。”汴清予笑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蔚楚歌双手不由自主地使劲,以至于汴清予白皙的肌肤或许已经留下淡红的指印,蔚楚歌尽力维持面上的平静,但其实,额角表皮下的青筋狂跳,心底嫉恨的滋味几乎要吞噬他仅存的理智,他克制住自己的语调,沙哑地问出声:“和谁?”
“蔚楚歌……”汴清予低声呢喃,像是情人间的窃窃私语,但其实,他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冷淡得比谁都置身事外,“你问的太多,又太直白,你凭什么觉得,你问了,我就会如实相告?我给你支一招,你可以试试套我的话,如果你直截了当地问我,那我自然是——”
他一字一句,缱绻地拖长音调,“无可奉告。”
蔚楚歌尽力装作不在意地冷笑,“你以为我查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