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冬,对于已卧床数月的圣上而言,比往年更艰难无数倍。
真正的冬日还未来临,圣上便已两次倒下,虽到最后都救回来了,但也只那半口气吊着,每日能清醒的时间,更是缩短到不足半个时辰。
礼部的官员们,已在着手准备天子身后之事。同民间百姓的忌讳不同,天子的身后事,往往提前许多年便开始准备,耗时久的,劳民伤财,十几年建一座地宫,也不在少数。
今上并非穷奢极欲、暴敛横财的昏庸君主,陵寝早已修好,不算奢靡铺张,如今,礼部的官员们要准备的,便是棺椁、丧服、冥纸等丧仪期间要用的东西。
众人都明白,那一日就要到了。
而随着时日的流逝,云英的肚子也终于开始显怀。
算起来,已近五个月了,虽然仍不明显,只要穿上稍厚的秋日衣衫,不收束腰带,远看时,仍旧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她也不敢有半分放松,就连每日照顾阿溶和阿猊两个孩子时,都会小心地避开腹部,不让他们触碰到。
就快要瞒不住了。
萧元琮早有安排,从九月初起,派人出宫的次数越发频繁,送出去的珍贵药材也越来越多,教旁人不由猜测,是否那位怀有身孕的宫女身体抱恙,引得太子忧心忡忡。
萧元琮没有明示,是韩太医“不小心”透露“实情”:月初阴雨过后,天气转凉的那一日,宫女清早在行宫散步时,踩到一块底下长了青苔的石块,差点滑倒,受到不小的惊吓,自那以后,胎象一直不稳。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开始明里暗里提议,要多派人照顾那名宫女,以确保皇家血脉能平安诞生,甚至有人恳请太子,将自家女眷送往行宫,陪伴那名宫女待产。 十月里,萧元琮下旨召各地驻守将领入京朝见,照时日推算,稍远一些的,如今应当已准备得差不多,一到十二月,便可启程上路,赶在年末时抵达京都。
可是,傅彦泽的信中却说,就在三日前,西北边关传来急报,吐谷浑王庭那场酝酿已久的动乱终于发生,几位元老重臣联合几大家族发动兵变,欲杀慕何白,扶慕何白的兄长伏连钵上位,幸好慕何白早有防备,在数百心腹精兵的护送下,带着普安公主逃离王城,同时,派人前往北庭都护府求援。
此事属边地军务,王庭内乱,并非外敌入侵,都护府若派援军,仅需一万人便绰绰有余,如此规模,照规矩,只需北庭都护呼延岭自行决断,事后再上报朝廷即可。
呼延岭年事已高,不可能再亲自带兵,此番驰援的任务,便都落在年轻力健的忠武将军靳昭身上。
可偏偏十月里,靳昭已应了太子诏,要在年关之前抵达京都。
其中一个多月的时间,本就紧凑,再加上正值隆冬,天寒地冻,大雪覆盖之下,道路不畅,哪怕他按计划顺利平定吐谷浑王庭的内乱,也几乎不可能在除夕之前赶回京中。
消息传来,太子本该下旨,或免其入朝,或准其延后,总之,战事当前,轻重缓急自要分清。然而,三日下来,却没有半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