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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你们出发了吗?

    我说:是的,在追你们了。

    他发来一个“哈哈笑”的表情,然后问:你晕车吗?

    我说:大巴车的话,确实会有点。

    他说:那就不要玩手机了,听着歌睡会儿吧。

    我发去一个“嗯嗯”的表情。

    我确实会晕车,但当时我也没有立刻听话地睡觉去。

    我像个变态偷窥癖一样,从他发来的音乐链接,一路摸索进了他的听歌账号。

    从这个页面可以看到他自申请账号以来的听歌排行榜。

    在这里我发现,他平时爱听的倒也不是那种轻快小调,而是恰好相反,是那种浑浊的嘶吼男腔。

    非要举个例子的话,就是有点像《那年那兔》的片尾曲《追梦赤子心》的那种唱法。

    其实这种类型我乍听是有点接受无能的,包括《追梦赤子心》也是看了动画之后受了触动才觉得好听。

    但是在那趟大巴上,我硬是听这种歌听了一路。

    所以说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崇拜、很喜欢一个人呢?

    我觉得如果你连他的歌单都能一首不落地听下去,一直听到能从那些你不能理解的唱腔中感受到巨大的力量,那就是真的完蛋了。

    涵涵已经在旁边睡得直点头,窗外的风景从山变成河,又从河变成田。

    我的耳朵好像闯进了一片未知领域,听的是铺天盖地的厌世毁灭感,也是从灰烬中崛起的勇气和力量。

    听《路西法》,听见“他拼命靠近周围的人想要融入,但痛苦地发现他们一个二个全都傻得要命”,“他开始感谢自己的格格不入,不再感到无助,即便是树敌无数”。

    听《不退》,听见“感谢老天爷没给我需要的一切,好让我时刻都能保持饥饿和急切,让我在气愤和议论声中义愤填膺”,“若是无泪,那该多无味,我不退,我一点都不累”。

    听《Hate Myself》,听见“我难以跟你共情,不需要同情”,“我也不会被你驯服,才不会被谁禁锢”,“尽管过来羞辱否则我会死不瞑目”。

    如果这些歌是陈先生的内心世界,那我似乎也渐渐能理解他那我行我素的生活方式。

    或许像他这样的人,从小就有很多东西,是需要努力争取才能有的。

    或者说即便努力了,也不一定会有——至少在我小时候的校园氛围中,大家都不会太敢接近家里有着“家暴”名声的小朋友。

    我小学时有段时间常被同桌的男生欺负,我一开始认为那是小打小闹,就只是觉得很不喜欢他,尽量少和他说话而已,直到后来发展到被他拿铁文具盒疯狂打头。

    第一次被打我就回家哭去了,然后我爸妈一起找到班主任那里,要求给我换座位。

    也是因为听到了爸妈的交谈,我才知道那个男孩家里是有家暴情况的——在我们那个小地方,这种事几乎人尽皆知。

    而那个男孩之所以会突然那样打我,很可能也是有样学样。

    那时候我爸说了一句话:“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往往会走向极端。要么是极端的好,要么是极端的坏。”

    这很大程度上,大概是我爸气急之下的偏见之语。

    而且我也一直没有理解,为什么还会有“极端的好”这种情况出现。

    但是见到陈先生之后,我大概就明白了。

    因为见过人渣,所以不允许自己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