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幻想过能拥有一个家,不管是看清楚顾斐音是个怎样的人,之前还是之后。
“家”这个字对他来说,是很遥远的东西。
他之所以将鲛人耳收藏至今,偶尔拿出来看一看的时候,不免也会想一想,他的父母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有过期许,他知道当时鲛人族灭,族人虽然柔弱美丽,手无寸铁,但是从不肯投降认输。所有的鲛人前赴后继地去试传说中毒鲛的制法,前赴后继地死,宁愿和血族战到最后一刻,世间鲛人族灭,也不能容忍血族提出的条件:让鲛人永世为奴。
他想自己的父母,一定也是怀着热血与坚韧,为他们,也为他,选择了最惨烈的路。
宁时亭自嘲地笑了笑。
手边的烛火晃动了一下,宁时亭走着神,没留意手中的婚书直接被人夺走了。
他以为是听书在淘气,刚想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轮椅上的少年正盯着他看,脸色很难看。
“你不是说不想收下,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婚书吗?”顾听霜阴阳怪气,“你果然在骗人,宁时亭。”
宁时亭瞥他,又叹了口气:“殿下又来了。”
“不是我又来了,是你自己撒谎被我发现了。”顾听霜盯着他看,仿佛要把他看穿一样,“你不敢承认吗?”
“臣真的不在意……”
“真的?”
顾听霜凑近了,乌黑的眼眸盯着他瞧,里面的光芒有些野性的威压。
这一瞬间,宁时亭感觉自己被一只正待捕猎的狼看了一眼,不由得心跳慢了一拍。
他轻声说:“真的……”
“那我烧了。”顾听霜扬手,直接把婚书放在蜡烛上点燃了。
宁时亭下意识地拦了一下,顾听霜却不给他机会,随手一丢,角落里窜出的小狼立刻叼住了燃着的婚书,十分会察言观色地扔进了炭盆里。
婚书顷刻间就烧得焦黑。
宁时亭:“……”
这也太过简单粗暴了。
他又摇了摇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也是这个时候,压在他心上地沉沉束缚,忽而也像是被烧成了灰烬。
都烧了,所以无可回忆,没什么意难平,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他走错了路,这辈子无非换一条路重新走。
“你生气了?”顾听霜端详着宁时亭的脸色,有点心虚地问道,“生气了?又不理我了?”
宁时亭没理他,开始翻书做事,查阅今日府上的账目。
“你别不理我,你理理我,宁时亭,我错了。”顾听霜扶着轮椅晃到他身边,有点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