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温柔明净,是闯入他世界的第一缕亮光。
“臣……我知道殿下已经为我决定起事,如今殿下心意已决,我也不能事到临头劝君反悔。”宁时亭说,“殿下给我的恩惠太重,使我承受不起,这便是答案。殿下与狼群为伴,知道天地宽广,自由可贵。而我这一生——五岁前便开始以身饲毒,被驯养成毒鲛,五岁之后,是晴王最趁手的一把刀,一个工具。在那之后,就是殿下。”
“我想离开殿下,也是想为自己活一次,殿下的心意我已经明了,只是殿下太年轻,这份感情太沉,让我……觉得有些累。”宁时亭轻轻说,“殿下当我自私吧,您为我取避尘珠而入世,我缺不能答允殿下,只因为我还想这样不知恩地再过一段时间,找找自己孑然一身时应该过的生活,那样能让我更轻松,因为我活到至今,从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一次,从没让自己任性一把。”
他低声问,“这样说……殿下,能否明白?”
湿润巾帕下的指尖泛着冰凉,他抬起头来,对他微笑。
他说不出诛心话,因为顾听霜这样了解他——他能看出他每一个眼神下的心思涌动,能够与他赌赢每一次无声的斡旋。
在阵法中看见浑身是血的顾听霜时,宁时亭就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或许比那更早,在他这一路出行,处处都能想起他时,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他赢不了这个一腔心热的少年。
但他不能看他因为自己而送死,步苍穹的三世书天下皆知,仙界人都知道命运轮回早已定好,逆天改命,从无一例能成。
至少这个答案,可以为顾听霜所接受。
“我明白。”顾听霜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在消化他说的话,“那你……应该早一点跟我说。”
“是我没想周全,殿下。”宁时亭轻轻说。“以前也没想周全,自己还没想明白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告诉殿下。”
“所以其实你觉得我是一个累赘,但是这没什么好指摘的,人总要成为另一个人的累赘,比如我之于我娘,小狼之于我。”顾听霜说。
宁时亭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年正在强压下心里的委屈,试图冷静镇定地说事,不仅是表达他理解他,也是在劝服他自己。
他静静地看着他。
“有人活下去总得要个理由,有人为自己,有人为他人,这一样没什么可指摘的。”顾听霜低声嘀咕着,“可是你在我爹那的时候,没想过为自己而活,到了我这里,突然就想到了,要离开我,这不公平。我知道这是好事,可是这不公平。”
宁时亭偏过头笑了笑,觉得喉头有些酸痛。
“正是因为殿下对我太好了。”他说,“也让我生出眷恋之心,变得自私起来。”
偏过头去,顾听霜也就察觉不了他眼底的微红。
“真是不公平啊。”顾听霜轻轻说,“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
庭院里月光如水,碎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