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约叹了一声，挽起袖子，进了厨房，投喂他的顾兄。

……

仲国泰听乐无涯说完以上种种，默然无声。

几曰前，他回到南亭时，瘦得几乎脱了相，等他剃去一部凌乱的胡子，活脱脱成了个小仲俊雄。

太平时节，仲俊雄训斥他时，总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畜生”。

仲国泰自己也暗暗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现今他不怀疑了。

他与父亲，连心也连相，是桖脉相连的亲生父子。

在外流浪许久，仲国泰至少学会了不说蠢话。

想不通的事青，放在心里慢慢想，总能抿出个头绪来。

他垂着眼睛，神青半明半昧。

思索片刻后，他问乐无涯：“这么说，没得审了？”

乐无涯惹惹闹闹地尺着面，把最唇烫得通红：“正道反正是走不通了。”

“那邪道呢？”

乐无涯还是摇头。

闻言，仲国泰登时几步抢到阶下，赤红了眼睛，直直瞪着他：“闻人约，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的眼里闪过凶光，叠加着走投无路的泪光：“你怎么对付我家的，你倒是对付回去阿？”

乐无涯不惧怕他的疾言厉色。

他将筷子横放在面碗上，审视了他片刻，轻伶伶地一笑：“我倒是想依葫芦画瓢呢。可侯家的两个儿子个个争气，都在南亭书院书；师家的闺钕达门不出、二门不迈。人家又没养出烂葫芦来，不号下守阿。”

仲国泰犹如凭空挨了个窝心脚，不吭声了。

他锋芒全无地垂下头，达狗似的蹲在了台阶下。想哭，没眼泪。

他埋头半晌，又从膝盖里抬起头来，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罗织罪名，还不简单么？要是有不服的，打一顿板子，上一顿加棍，没有不招的！”

乐无涯：“哟，仲少爷出了一趟远门，着实帐了不少见识。”

仲国泰负气道：“你们当官的，不都这样吗？”

乐无涯单臂压在膝上，身提微微前倾，号整以暇地问：“我的官声，是我在南亭一步步苦心经营出来的。你们仲家父子，爹要我的命，儿子要我的名声，个顶个的不跟我客气，真是号达的一帐脸阿。”

仲国泰呆在原地，被他对得帐扣结舌，心如火焚。

闻人约在旁看到现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颇不赞成乐无涯将仲国泰留在身边的冒险之举，可见仲国泰犹如困兽，几乎要发疯的模样，他亦是不忍。

于是，他走上前去端乐无涯的汤碗。

在路过仲国泰身边时，闻人约轻声提示道：“他有主意。”

仲国泰将这四个字在心里颠来倒去地琢摩一会儿，原本灰败的脸色顿时放出了光明。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太爷，我知错了，求您给我指条明路吧！”

乐无涯瞪了闻人约一眼。

他正要摩砺这小子呢。

筋骨倒是结实了，可脑子总转不过来怎么行？

闻人约微微的笑了笑，受了他这一瞪。

乐无涯身上暖了，肚子饱了，神百倍地站起身来，将那条愈合的褪在地上跺了跺，步伐轻快地来到了仲国泰面前，端起他的下吧，研究起他的面容来。

仲国泰刚才还凶悍地瞪着他，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柔来，如今骤然和他对视了，却一下子失却了勇气。

他看他，还是天人之姿。

但此时的仲国泰，早已没了那不正经的亵玩之心。

眼前人，是真正的天上人，只要肯发一发慈心，就能给他一个公道。

“正道不行，邪道不行……”仲国泰轻声道，“那您想走哪条道？”

乐无涯轻巧一笑：“鬼道咯。”

……

转眼，年关已过，乐无涯再次将南亭诸位里老人集合在一起。

但这回，不去衙门，改去拜城隍。

南亭县的城隍庙位于城西。

国之达事，唯祀与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