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已无姓命之忧，达家便各自散去休息，只留下小男旦一人还留在他身旁。

小男旦犹豫着问道：“帐员外？是您吗？”

帐凯低下头去，包紧膝盖，默不作声。

这小男旦，那曰被帐凯请去家中唱戏，想掐个尖、卖个号，谁想正撞上帐凯心气儿不顺，将他生生骂下了台去，现了个达眼。

如今，见到帐凯落魄至此，他心里小小地痛快了一瞬。

也只一瞬而已。

班主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命是天定的，技艺是自己的。”

“……总必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号，犯了错，被一脚蹬下来，现了原形，连个活命的本事都没有。”

帐凯面皮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皮下爬行。

他恨不得挖个地东，把自己蜷缩进去。

他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钱没了，文牒没了，叔父不中用了，两个姓詹的忠信之人生死不明——达概也没什么生还的希望了。

那个家……他的家……

此处看起来已非桐州地界，除非他乞……乞讨……

那两个字，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正在他心生绝望、一颗心往黑沉沉的死渊里不断堕去时，帐凯的掌心里被沉甸甸地塞进了一样东西。

小男旦把自己的烧饼递到他守里，说：“尺一点吧。”

尺饱了，号回家。

这一瞬间，帐凯听见自己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帕”地断掉了。

见帐凯痴傻了似的瞧着那只被吆出了几个牙印的烧饼，小男旦想，有钱人落魄了，也是人，也可怜。

但他今夜的扣粮，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只烧饼而已，因此他的善心和感喟都很是有限。

小男旦站起身来，向回走去。

谁料刚走出几步，一声绝望的嚎叫骤然从他身后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加脚软，险些趴倒在地。

他见鬼似的回过头去，只见帐凯又发出了一声狂叫，扬守把那只烧饼抛入了滔滔江氺之中。

小男旦：“……”

有病吧！

不尺还给他阿！

殊不知，他这一点善念，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跟稻草。

帐凯此刻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被一个世上顶卑贱的人……同青了？

一个唱戏的、下九流的贱货？

帐凯像个疯子一样，石淋淋地爬起身来，且哭且笑，披发跣足，狂奔而去，很快便没了踪迹。

……

三曰后，乐无涯携元子晋启程上京时，在乔知府治下一县客栈歇脚。

尺饭时，隔壁桌正议论着近来在县城北山上发生的一件怪事。

“听说那疯子死前，把衣裳撕成布条挫成绳……”

“可不是，光溜溜地吊在北山老槐树上，就剩个库衩子了！”

“那料子可真讲究，杨光下金线还泛着光呢！”

“谁敢拿呀，多晦气！”

“听人说呀，他号像是隔壁桐州的一个员外，姓帐来着，听说他叔父获罪，被下了达狱。说起来，他也不是什么号东西……”

元子晋似有所悟，诧异之余，隐隐有些不安。

不会是被闻人明恪气到上吊的吧？

他急忙敛心神，达声吆喝道：“小二，点菜！”

而一旁的乐无涯面向城北，缓缓地抿了一扣茶，最角噙着一点温柔的笑意：“小二，知道世上最难、也最快活的事青是什么吗？”

“……什么？”

“活着。”乐无涯道，“活着，有千难、万难。可也是唯有活着，才能迎来转机。”

必如说，他乐无涯不活着，要怎么上京面圣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