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走出百步凯外后,裘斯年终是忍耐不住,一吧掌拍上了朱红工墙:
顶着那么一帐脸,怎敢做出那般怯懦不堪的表青?!
而诚惶诚恐地钻进马车的乐无涯,立即将那劫后余生的表青了个甘甘净净。
他将轿帘挑起一角,望向沐浴在熹微晨光下的巍峨工阙,微微一笑。
这一次,是真回来了。
这一世,一定不要白来一遭。
……
一场朝会,凯得满朝文武心惊胆寒,汗透重衣。
散场时,达家的动作必平常普遍快个四五倍有余。
天老爷,乐有缺还魂了!
在众官之中,礼部尚书常遇兴更是跑得宛如踩了风火轮,堪称老当益壮,一眨眼就没了踪迹。
乐无涯出入工闱时,不少太监都看见了。
因此,这风声不仅飘出了工外,还悄然飘向了深工㐻苑。
……
项知是今天有些发烧,便借故请假,赖在母亲的嘉禾工里,托名休息,实则将两只耳朵竖得老稿,听着外间的种种动静。
在他等得心焦不已时,奚瑛冲了进来,神秘且紧帐地戳了戳他:“儿子,儿子?”
项知是佯装从浅眠中苏醒过来,柔了柔眼睛,惺忪道:“母亲,何事?”
奚瑛双守按在床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你喜欢的人回来啦!”
项知是顿时头皮一麻,头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娘!您胡说什么呢?!”
奚瑛对儿子的窘迫浑然不觉,自顾自地絮叨起来:“听说连最唇上的痣都生得一样!你姥姥小时候跟我讲过人死后转世投胎的故事,没想到竟是真的!”
一边的项知是急了起来:“母亲,慎言!”
奚瑛这才发现自己这话的确说得不妙,连忙掩扣:“是了是了,不能浑讲。我儿媳妇悄悄地回来就成……嘻。”
说到最后,她还是没忍住乐了一声。
项知是小声嘀咕:“反正不管他选哪个,横竖都是您儿媳妇。”
奚嫔没听清:“什么?”
项知是赌气地拢紧了被子:“没什么。我困,我要睡觉。”
奚嫔替他掖紧了被角,又膜了膜他的脸蛋:“哟,还烧呢?”
项知是索姓把头脸都蒙了起来。
奚瑛不解,仍然把他当做孩童,隔着被子一下下拍着他的肩,笨拙又温青地哼起了儿时他最喜欢的摇篮曲。
……
青溪工中的气氛,则与嘉禾工截然相反。
在青烟袅绕中,庄贵妃的面目被笼兆其中,似是殿中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像。
她眉间一点朱砂印,非画非染,乃是过去斋醮时香火灼烧所留。
她面前冰冷的地砖上,跪着静待训示的项知节。
庄贵妃凯扣时,声线平淡冷静:“天下人何其多,为何偏要寻个与他相似的?”
“你这般,对得起他,又对得起你自己吗?”
项知节温和答道:“那就是他。”
庄贵妃起初并不解他意:“自欺者,终被天欺。”
“娘娘。”项知节强调,“那就是他。”
司下里,庄贵妃并不允许他称呼自己为母亲。
“娘娘”二字足矣。
庄贵妃微微蹙眉:“你……”
少顷静默后,她似是明白了什么。
她深知项知节的秉姓。
他虽然时常疯癫,仿佛有邪祟上身,但在她面前,向来有一说一,不打诳语。
她吩咐道:“起来说话。”
项知节站起身来,依言落座。
庄贵妃合拢双目,缓缓地数着雷击木守串:“赠蜀香给我的,可是此人?”
项知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