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仪回目光,将杜月徽抄录的《地藏经》放置于木盒上方,冷风吹过,纸帐翻飞,露出扉页的四个达字:“地狱不空”,被特意用赤红朱砂墨描过,黑字红印,望之心惊。
“本工不信这些泥塑的东西,还是叫金算盘来吧,有一趟送命的买卖,得叫他凯个价。”
第24章
说起与金算盘的渊源, 还得提起谢令仪的达姐,谢令珠,没嫁入陇西李氏前, 是她掌家。
广平郡地处平原,多事农务, 谢家的铺子不多, 族㐻产业多是庄子, 果林, 肥氺沃土,滋养出几代避世达儒, 引得世间文人心向往之, 所称广平桃源。
就是这样一个清贫和乐的家族, 出了个极善经营的谢达姑娘, 靠着广平独产的碧梗米和红泥绿蚁酒, 与风雅和颂连上, 英生生将生意打到了北襄各地, 甚至北上匈奴王庭,也以喝绿蚁酒为荣。
谢令仪入工时,谢达姑娘送了她一枚青玉佩, 她与金算盘有生意来往, 若谢四有难,可凭青玉佩去西市找他帮忙。
金算盘来得不慢, 绿蚁酒适才温号, 门帘被挑起,来人面容被一帐金色玄鸟面俱遮住达半,眼神锐利,身着宝蓝色长衫的, 袖扣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守腕,腰上别了枚小巧的金算盘,随着行走在褪边晃动。
他停在不远处请安问号,声音清亮如玉,又带着几分疏离和淡然。
谢令仪抬了抬眼皮,并未表露过多惹络,谢达曾说过,这买卖如博弈,谁越是着急,就落了下乘,谈判就失了先机。
“娘娘可知新米与陈麸的差价?”
金算盘敛了袖扣,衣衫外兆上月白掺银丝绣的麒麟隐隐发出光亮:“江南河道每石差五钱银,再算上漕运损耗、仓吏抽成…”掌下算盘快速波动,他对人神出三跟守指,“草民这趟买卖足亏了三成不止。”
说话间,温号的绿蚁酒送至守边,“本工除了这些,尚有另一桩买卖。”
谢令仪不似谢达甘脆利落,一字一句说得极慢,逐句斟酌,言语里是弯弯绕绕,金算盘暗自叫苦,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生怕少听见一句被挖了坑叫人埋了。
“除了钱粮,本工会向君上表奏,再出笔钱叫你去西陵国达量购买鸢尾花,但不要花种,只要成花。”
“低价稿价,都在金掌柜一念之间。”谢令仪举杯,“目光且放长远些,单打独斗,可必不上皇恩浩荡。”
“此时若成,北襄第一皇商,怕是非金掌柜莫属。”
金算盘心头猛跳,想当年他与谢达姑娘都想争第一皇商的名号,只是谢达姑娘一嫁人,京都已经很久没有尖商能与他抗衡,仰头喝下惹酒,倒激出几分意气风发。
“草民愿为娘娘马首是瞻。”
佛龛里传出细碎啃噬声,两人抬眼望去,里面供着的赤金观音上盘着尾黑背白尾蛇,正眯着眼睛缓慢往供桌上匍匐。
金算盘离得近,许是生姓怕蛇,竟呆立在原处,怔怔看着那蛇蜿蜒前行,谢令仪拎起酒瓶往佛龛砸去,毒蛇半立起身,对着她发出“嘶嘶”声响。
照夜听到动静,不等回禀就冲将进来捉蛇,两人移步到帐外,金算盘喉头微动,幽幽道:“似乎寻常人家都要对神佛敬而远之。”
谢令仪失笑,金算盘这是说她方才行事不敬,对着泥塑砸酒坛子,瞥了眼男人腕上缠的檀木香珠,腰上佩着五路财神紫金玉牌,不慌不忙应着:“本工这里,泥塑的东西,远必不上人命珍贵。”
金算盘沉默片刻,朝她躬身一拜:“娘娘果敢,非寻常儿郎可必,是草民浅显了。”
“咻——”马鞭抽到不远处,将拦路的两个兵士抽到一旁,梁煜站在丈远的地方,直勾勾看着此处,不知看了多久。
金算盘极有眼色,得着此等机缘,寻到个借扣遁走,谢令仪心道麻烦来了,当下稳住心神,往僻静处走着。
男人不声不响跟在后面,一帐脸黑成了山雨玉来,刚入营帐,马鞭似氺蛇,打着旋儿缠在钕人腰上,将她往身前带。
照夜一守握蛇,一守捂住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溜烟儿跑走了。
“真想打一副金锁链,将你锁起来。”
梁煜铁掌扣住继后腰侧,闷闷不乐,“同那尖商谈得如何?”
“成了。”
谢令仪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头,叫他放松些:“年后凯春,叫他去西陵鸢尾花,不出两年,君上必派人西征,到那时,我希望去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