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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宅其实早就抵押给法院了,但是孟惊雁情况有些特殊,他负债数额过于巨大,而且他本人在公诉期间一直非常配合。法院酌情把孟宅的一部分留给他暂住一段时间,等到拍卖完成的时候,他再搬出去。

    孟玉昆喜欢敞亮开阔的建筑,这宅子从他爸爸手里传下来的时候本来就是座庞然大物,被他中间翻修了两次,最后大得简直有些荒唐。

    从正面看,孟宅还是传统的中式建筑,坐北朝南,院子里甚至还留着雕了“天官赐福”的雁翅影壁。房子却按着新一辈人的喜好,在室内不伦不类地铺着沙色的大理石地板,整个背面都是开阔明净的欧式落地大开窗。

    门是沉重的包金实木门,孟惊雁推开一个缝挤了进去。他用手机照的闪光灯着路,没开室内灯。大厅顶上吸着的那挂一百零八珠的花枝水晶吊灯,还是当初孟玉昆托人去威尼斯一珠一珠打磨了,用细棉花挨个包了漂洋过海送回定都的。

    孟惊雁不是连灯都开不起,只是那灯开了,一百零八颗蒙尘的宝珠各自将房间的一隅照亮,眼前的一切就全扑过来,像是一口虎头大刀朝下轧,让人就觉沉重又突兀。

    孟惊雁生在这长在这,就算他真瞎了,不用摸索都知道哪是哪。而且其实照不照都没差别,毕竟一切都被白布罩着,罩不住的也都贴着封条,一眼望过去,不是惨白,就是刺目的鲜红。

    但是他就像是自虐似的,坚持用手机照着亮,时常把这些白布封条看一看。哪怕受不住他们一下全拍进视野,也要一样一样把它们下面蒙着的事物在记忆里过一遍。

    大厅中间是一架有了年头的斯坦威,样子还是漂亮的,但是孟家没人会弹,只放在那做个摆设,早就没音准了。

    墙上施奈的《雨夜》旁边是岳长均写的“逸兴遄飞”,都是孟玉昆高价拍得的真迹。可惜现在也只是挂在白布底下吃灰,变成了准备折价拍卖的抵押品。

    红竹的多宝格也蒙着白布,孟惊雁走到它跟前,用手机的闪光灯对准顶上第一排左数第二个照过去,就从里头返过来一点微弱的蓝光。那是孟惊雁最喜欢的雀蓝杯,原先是一对儿,说是前朝宫里头流出来的玩意儿。

    他小时候常拿过来跟那个小影子一起玩,后来小影子走的时候杯子少了一个,宋玉兰那女人咬定了是小影子偷的,把小影子的行李拆了个乱七八糟,让他空着手走。

    其实在孟惊雁看来,那个杯子本来就算是小影子的了,给他拿走了不能算是偷。

    但孟惊雁还是很沉静地维护他:“弟弟个子矮,他根本够不着,平常都是我拿给他。这次也可能是我忘在什么地方了。”

    但那时候他根本没什么话语权,孟玉昆又只会在一边当和事佬。小影子三岁多的时候被孟惊雁的妈妈从福利院领养回来,在孟家待了一年多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