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中终于守不住他的婚姻,在春节上门拜年时看到了姑妈的肚子,绿得七窍生烟。
我第一次看见他发火,原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他脸上的褶子像一道道陈年旧疤,每一道都掩藏着经年的愤懑。
他说:“等初八民政局正常上班了,就如你所愿,离婚。”
我姑妈反倒成了平静的那一个,点点头:“应该的,我对不住你。”
我表弟出生了,早产儿,大年初八那天早上王守中没能在民政局门口等到我姑妈。
而我姑妈产后抑郁,割腕自杀,没死成,但是彻底疯了。
“段英杰,我给你生了一个孩子,哈哈——”
她被绑在床上,披头散发形容癫狂,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反反复复说这一句话。我爷爷这才知道那个搞大了女人肚子又做了缩头乌龟的下三滥是谁。
段英杰,他是我姑妈的高中同学,也是我姑妈的主治医生,一个漂亮女疯子和一个道貌岸然青年俊杰,打着旧情复燃的浪漫幌子,行双双出轨的苟且之事,任谁听了都会使劲皱起眉,却又不知从何骂起。
我爷爷找了几个亡命之徒去医院蹲他,就在医院大门口逮住了他,车水马龙,众目睽睽,他废了。
这里我要重点佩服一下我姑父,他不愧是我爷爷选中的人,竟然肯抚养妻子的私生子,而且上户口的时候还满足了我姑妈的要求,让孩子姓段,我中学读武侠小说时,书里但凡有一根筋的所谓“侠肝义胆”的武林大侠,我必定脑补王守中。
段明风,我表弟,从此有了姓名,和后爸。
第2章
段明风是家门的丑闻,姑父愿意把烫手山芋接过去堪称侠义,还颇有董存瑞舍身炸碉堡的英勇。可我爷爷仍然不满,他说如果姑父真的想息事宁人就不会让孩子姓段,以后脊梁骨都要被戳穿,说完嘬了口白酒,又长叹一口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人这辈子最难的就是咽一口咽不下去的气。”
两年后,王守中意外的登门,他离开南京回湖南老家任职,再回这座伤心城时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原本壮实的身材也消瘦得如风中残烛,洗旧了的猪肝色衬衫空空荡荡,他本就面相土气,如今面颊凹陷了下去,轮廓线就成了坎坷的多边形,像颗皱巴的九制话梅,想来日子过得酸涩。
他此番前来一改往日的中庸和平,坚持和我姑妈离婚,理由是孩子大了没法跟人解释他姓段,离婚后他会找一个姓段的女人结婚,以后就可以跟人说孩子随妈姓,也不知道他是为自己妥协了,还是为孩子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