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视了很久的一个信号,在莫狄不经意间的提问里爆发出来,让他再也不能抛在脑后,用潜意识深深埋起。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关于世界毁灭的预知梦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触发了第六个预知事件开始,第一个预知事件,就停止了。
他昨天刚重看过档案,时间节点不会记错。可他昨天还没反应过来。
从开始做关于莫狄要杀他的那个梦开始,他再也没有看见过世界毁灭的任何景象。几个月来,预知梦只剩下这么一个。
他有段时间甚至被折磨得怀念起第一个预知梦来着——大家一起奔赴末日,和自己被爱人一刀捅死,痛感是不一样的。
而他们的研究结果又是什么呢?
一旦扣下扳机,预知事件就会彻底偏离原来的轨道,最明显的标志就是预知梦的停止。
季末在他最有安全感的大床上,在他的哨兵怀里,突然冲破了研究瓶颈,取得了研究成果。
世界毁灭已经不会发生了。
因为……第六个预知事件,原来是第一个预知事件的扳机啊。
温暖的被窝里,季末手脚冰凉,牙齿都在打颤。可他只是把额头靠在莫狄的胸膛上,贴了贴,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其实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扳机已经扣下,没办法回到原来的轨迹。trigger只有一个,或大或小,但的确只有一个。
再研究第六个预知事件可不可能有第二个trigger,还有意义吗?
没必要了。也找不到的。
他老老实实被莫狄杀掉,第六个事件完成,世界也不会毁灭了。多好。
额发被冷风尽数吹起,季末的脸白得瘆人。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笑出了声音,也笑出了眼泪。
早在四年前,他打算自杀的时候,就想:一个只能预知毁灭和死亡的人,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如果这种异能消失,预知到的那一切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季末把完全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干了。他抽了一下鼻子,呼吸都带着咖啡和烟草的味道。当时为什么没有再自杀一次?早点一了百了多好,省去了许多痛苦。
季末深深吸了一口烟。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学过一句话:“我思故我在”。当我在怀疑我是否存在时,我已经在思考了,而我既然在思考,我就是存在的——此刻我在思考,是我唯一能确定的事,它是我存在的确据。
他精神域里产生的所有预知事件,他的梦境,他的研究,他的思索,都只是证明了他的存在。他要是不存在了,那些可能就都消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