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对他们争吵的原因一点都不关心,只看着他问:“元惜虽已被贬为庶人,但总归是朕的儿子,还有你……”伸手在他额头一碰:“楚驭不分尊卑,不遵礼法,你自己说,朕该怎么罚他?”
元景咬了咬唇:“但凭父皇吩咐。”
燕帝道:“朕要你说。”
元景看着帐顶,木然道:“他重伤皇嗣,论律当杀,只是神武将军才立下大功,若是对……对他下此重手,只怕会惹得西北不满,生出大乱,姑且先让他闭门思过吧。”
燕帝似有些怅然道:“楚家的确是不得不防,只是此人非同一般,你若能藏住他的锋芒也就罢了,藏不住,就该狠一狠心肠。”
元景睫毛微微一颤,望向他道:“父皇,真的不能让皇兄留下来么?”
燕帝心平气和道:“圣旨已下,你想要朕做个反复无常之君么?”看见他脸上悲切的神色,语气稍缓:“不过他此去山高路远,如今又受了伤,就让他开春以后再走吧。”
元景心知这句话的分量,不敢再劝,疲惫地闭上眼睛:“父皇,你做太子时,身边也有这么多是非算计么?”
燕帝从未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声音温和了些:“是,先皇子嗣众多,皇位却只有一个,算计是难免的。”
元景双目紧闭,轻声道:“那时候,您是怎么过来的?儿臣实在累得很,儿臣算计不过旁人。”
燕帝默了一默,淡淡道:“过去这么久,朕已经忘了,许是那时有个知交好友陪着吧,也不怎么觉得难捱……”看了元景,叹道:“这一年你也吃了不少苦了,这阵子朕不会再给派你差事,你好好歇息吧。”起身时又道:“一味忍受自然是要累的,太子,坐与不坐这个位子,你没得选,若不想再如此,也学着去算计别人吧。”
刘林立在一旁,见他要走,忙过去扶他,燕帝摆了摆手,吩咐他留下来照看太子。床帐重新放下的时候,元景的眼泪也随之而下,直到燕帝压抑着的咳嗽声远去,他脸上的悲伤也没有消失一分一毫。
不知睡了多久,悠悠转醒之时,他喉咙已痛的要命。他近来睡得极差,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惊醒,燕帝体恤他,将人遣至外间。其时延福殿内暖旭如春,他见床帐外空无一人,便赤足下地找水。越过窗前,忽然发现那里摆着一个黑木长盒,望之有些眼熟,拿起一看,乃是自己落在这里的小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