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似有惊喜:“您想见他么?小人这就去通传。”小兵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见他和颜悦色了一整日,如今不知怎的,声音却陡然森冷起来:“我不想见他。”他翻了个身,投入无尽黑暗中去。
楚驭与元景不过一帐之隔,却无他这份好定力。他与元景并辔而行了一整日,虽勉强维持着一军主帅的威严,但注意力实则全在元景身上,只是知道他对自己避之不及,这才敛定心神,没有流露半点情意。如今孤灯闲坐,白日里种种细节却自己冒了出来,是以夜到深处,还迟迟无法入睡。
方青进来添了一回灯油,见他披着一件衣服坐在灯下,卷宗敞开,却还是上回进来时看的那一页,闷不做声地拨亮了灯芯,又给他奉了一盏茶,小声道:“王爷,明日一早还要赶路,您还是早些睡吧。”楚驭随口应了一句:“就睡。”却无半点起身之意。方青站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殿下就在旁边的帐子里,听说已经睡着了,您要是放心不下,便过去看看他吧。”
楚驭指尖一顿,俨然是听进去,迟疑许久,却还是苦笑摇头:“我要是去了,只怕他就睡不好了。”轻叹了一声,命他收拾好卷宗,自己进入寝帐不提。许是思念太过,他又做了一晚上香甜的乱梦,所有的求而不得,在梦中都成了触手可及之事。
楚驭一向有晨练的习惯,翌日却直睡到金角吹响,才从梦里醒来。睁开眼时,颇有些恍惚,只觉身上汗淋淋的,那股甜腻缠绵的感觉更是萦绕不去,扰得他连起身的动作都比平常慢了些许。一出帐门,见元景牵着白马同别人说话,心里砰然一跳,只觉梦里被他亲吻过地方又烫了起来。只可惜元景一看到他,身上那股慵懒、闲适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嘴角笑容还未褪去,脸色已经拉了下来。
路上更是不言不语,态度比昨天还要冷淡。不过要说变化,倒也不是全然没有,休息时步卒送上水袋,楚驭只递了一下,他就撇撇嘴,不肯碰了,脾气比任何时候都大得多。几个小卒见他如此无礼,均吓得面无人色,然而主帅却无半点动怒之意,微一点头,示意他们换一袋过来,忙诚惶诚恐地照办了。
楚驭也不知自己又怎么得罪他了,思忖了一番,估摸着是他晚上没休息好,当下吩咐了一番,又派了几个心细的过去,几人还从未见主帅对谁如此上心过,私下奇道:“便是天子亲临,也不过如此了。”
孰料第二天,元景竟嫌恶的连跟自己并行都不肯了,借口“自去前面引路”,便跑的只剩个背影。这一日正行至通天涧。此处乃是渠犁最为凶险之地,山顶长满了百仞高的古木,枝叶横生垂下,如屏风一般,将天光阻隔开来,就是白日行路,也艰难万分,更不用说一进山谷,便有极冷的狂风扑面而来,眼前飞沙走石,视之不清。只得一条临近深崖、碎石嶙峋的小路可走。将士们纷纷下了马,改为步行。唯有元景还优哉游哉地走在前面,无半点勒马缓步之意。方青唤了几声,他也只当没听见。
楚驭担心他担心了一路,见状心头一燥,再也忍不住,一勒缰绳,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