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敬原贴着路拾萤的腰烙大饼,时不时撞一下路拾萤的手,路拾萤的水笔就在错题本上“滋啦”拉出一条长线。
路拾萤忍无可忍,一把钳住宋敬原的胳膊:“你到底睡不睡?”
宋敬原沉默片刻,伸出手来挠路拾萤的咯吱窝。路拾萤没料到此人如此无耻,一下差点摔到床底去,连连求饶,闹成一团。
路拾萤只好把老王的吩咐抛到十万八千里外去,陪宋敬原蜷缩在被子里:“祖宗,睡吧。”
宋敬原定定瞧着路拾萤的眼睛,说:“蓬山路没了。”
路拾萤心里一疼,立刻柔软下来,恨不得化作一团春水把宋敬原笼在心头:“白先生不是已经在着手重建了吗?会有的。小王八、大咕都在,我也会在。”
宋敬原顿了顿,又说:“你送我的章没了。一个都没留下。”
路拾萤一怔,低下头来看宋敬原。
他想从宋敬原脸上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可是月光将他粉饰得太好,路拾萤只能试探地问:“你还想要吗?”
宋敬原的手轻轻捏了捏被子,似是觉得不自在,把头扭了过去:“不要也行。”
路拾萤气得七窍生烟。
宋敬原就和他复述了一遍今日白野川讲的故事。
他绞着自己的手指头,借着幽幽月光在床板上比出鸽子或是孔雀的剪影,闷闷地说:“我忽然意识到,原来人一辈子就是聚少离多,就是以为可以长久走到最后,其实一个浪冲过来就会就此失散。”
路拾萤被他说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起了自己去世多年的父亲,和在外飘荡根本不打算回家的母亲,于是怔怔地想: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失散的呢?
宋敬原忽然翻了个身,戳他的胳膊说:“你一定会去北京航校,是吗?”
路拾萤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浑身僵硬地思索许久,答了一句“是”。
果然,宋敬原极轻地说:“那我很难再见到你了。”
路拾萤回避他:“微信电话。”
宋敬原说:“还是不一样。你有没有可能,哪怕一点可能……”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是路拾萤听明白了,半晌答:“对不起。”
宋敬原故作轻松:“有什么对不起?苏老师不是说了吗,人各有志。”
路拾萤很想把宋敬原揪起来问,那你在这里试试探探地找我的口风,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你这样似有若无地挽留我,是什么意思呢?你是否也与我一样,心中有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情愫?
可他回过头来看宋敬原时,始作俑者已经安然入睡。
他的睡姿略有一丝不雅,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抱着枕头。
路拾萤记得自己曾在报纸上看过,侧卧睡姿容易导致腰椎曲度变直,甚至脊柱侧弯,于是就伸手小心地把宋敬原摆正。他摆完之后仔细一看,又觉得这个姿势太……像躺在棺材里,只好沉默地抓住宋敬原的手,把它搭在自己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