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她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样子，除了第一天来的时候“情绪失控”之外，一直都云淡风轻的。

    顾义总觉得，结婚那么多年了，自己在最近的几天才真正认识她。

    那么特别，又让人看不懂。

    但枸杞鲈鱼汤是真的好喝。

    他之前都没有发现。

    或许发现过，后来又忘了。

    “你会每天来吗？”

    顾义喝完一碗汤，终于忍不住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情和其他事情的打击，他的情绪变得敏感了很多。

    他在午夜梦回，会梦见自己残害过的、之前明明已经遗忘了的人来找他寻仇，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自己的子女冷漠的面容，和他那么像。

    他开始害怕，害怕自己就这样，一个人静悄悄地在这里待到死。

    以前他手握金钱权势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他身边恭维讨好他。

    他以为自己是被众星拱月的。

    他以为很多人爱他。

    现在才发现，被众星拱月的不是他，而是金钱权势，被爱的也不是他，而是他银行卡上的一串漂亮的数字。

    这个认知，几乎让他感觉自己从天堂跌入了地狱，可又在他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时候，陶然来了。

    他曾经得到过的都失去了。

    不能再失去枸杞鲈鱼汤。

    陶然看着他端着空碗，直直的看着她模样，神色憔悴，面色发黄，身上的肉都瘦了好多，多可怜啊。

    可是他有别人可怜吗？

    他害死过多少人？他手上沾了多少血？他玷污过多少年轻貌美的姑娘？他辜负了多少人真挚的情意？

    他配不上“可怜”二字。

    但她依旧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

    “会。”

    顾义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会感动她的情深义重，但也只有感动，明知自己病重，他会注意不要传染给她吗？他会让她不要来了好好休息吗？他会放她自由吗？

    他通通都不会。

    他只是想喝枸杞鲈鱼汤，他只是享受她的照顾，他只是想索取，他只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丝对自我的认同——

    原来他也没有被众叛亲离。

    “你原谅我了吗？”

    顾义忍不住问陶然这个问题，并对陶然做出忏悔的神色，“夫人，我对不起你，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对好好对你的……”

    陶然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她可是他的妻子啊，二十多年的妻子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她可以百分之两百确定。

    如果可以重来，他不会再玩不干净的情人，他不会再要那些不孝子……

    他更不会好好对她。

    自私自利的人，明知道在自己不用对她好的情况下，她仍然不离不弃，会再花功夫对她好，来换同一个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