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公公的心却并没有因而放下, 眼见进了殿内, 他绞尽脑汁地又道:“皇上不如且在这儿坐坐,奴婢这就去把太子殿下唤醒。”
“不必了,”皇帝却抬手制止了:“别惊动他, 他有伤在身也不用让他再挪动,朕去看一眼就好。”
盛公公拦阻失败,心提到了嗓子眼,脚下深一步前一步,似踏在松软的棉花堆上。
除了皇帝一心都在内殿太子身上外,皇帝身边的魏疾、皇帝身后的豫王跟康尚书都看了出来:公公不对劲。
甚至在入内的时候,盛公公竟然没去给皇帝搭帘子,魏公公瞅了他一眼,只能亲自上前。
皇帝负手迈步进入,一抬头,正看见太子半坐在榻上,正在提自己垂落臂弯间的中衣。
在皇帝看来,却像是太子初睡刚醒。
按理说皇帝驾到,太子自然是得下地恭迎,但就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皇帝心里竟生出几分宽慰之意:太子能坐起来了,可见伤已经无大碍。
一抹笑意从正明皇帝的眼底掠过。
然后他便适时地止了步。
倘若是寻常人家的父子,自然不需要这些讲究,老子直接走到儿子床边瞧一眼,不是大事。
但放在皇帝跟太子身上,情形便有所不同,皇帝的身份、以及他跟太子才“闹”过一场的经历,让他不能直接走上前去温声慰问。
毕竟他虽不需要有伤在身的太子对自己行礼,但也不能显得过于宠溺纵容。
隔着床边三四步远,皇帝站住了。
盛公公好不容易从皇帝身边挪到前面,他心虚地向帐内看了眼,却发现太子的床边,原先那搭在金钩上外面一层锦黄缎床帐竟是垂了下来,自然也挡住了床内风光。
盛公公的心从半天上慢慢降落,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赵仪瑄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衣裳拉了起来,按照规矩,他是得下地的,就算给人扶着,也得下地行礼。
而皇帝站的那个架势,仿佛也是特意地给他留出了床前的这一片空地、等他的行礼。
然而此时此刻,太子却是不能如此的。
这倒绝非是太子还在跟皇帝赌气,而是因为他的身体不便。
这个“不便”,并不是肩头的伤。
却是另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就如先前太子说的“早不来,晚不来”,皇帝真不愧是头号给他添堵的人,这次更是偏偏挑在他已经“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时候。
所以他绝对不能下地,因为那实在是……有碍观瞻。
也亏得他向来这么任性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