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竹生默默调整情绪,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 从小到大,从生到死,她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冷漠, 庄一如和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是她贪恋对方身上的温暖,有无端的希望,才会莫名失望。
眼角余光瞥见沙发另一端因无所事事竟开始打坐的叶牧歌,陆竹生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神情黯然地垂下眼睑。
她知道自己脾气古怪,一言不合就不理人,能与庄一如维系现在的关系,一直是因为庄一如处处忍让,而她还在得寸进尺。
沉默间,陆竹生想着自己应该注意一些分寸,不要总是刨根问题,对庄一如过多纠缠。
她想了很多,但这些决定在她听见一声清脆的异响时,全部从脑海中飞了出去。
啪——
这一次的响动比刚才更大,也更清晰,像玻璃杯摔在地上的声音,陆竹生脑子一空,没有多想,身子一飘就闯进卧室,叶牧歌根本来不及阻止。
陆竹生一进卧室便被里面的场景惊呆了。
屋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上了,视野十分昏暗,但陆竹生变成鬼后,夜视能力增强了不少,她看见庄一如跌坐在床边,床头的玻璃杯摔在她脚下,水渍淌开,沾湿了睡裙裙摆,玻璃渣碎了一地。
庄一如脸色发白,嘴唇轻颤,她张口想说什么,随即肩膀一抽,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扶在床边的手也曲起来,攥紧了床单。
陆竹生听见的第一声闷响是她摔下床时发出的声音,她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自以为调整地差不多,准备攀着窗沿起身,回床上去,结果腿脚发麻,伤痛又难以抑制地爆发,竟碰翻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这下再难遮掩,庄一如痛苦地埋下脸,咬牙垂首,一声不吭。
她从未如此狼狈,何况将这副面貌让陆竹生看见。她原是不想回来的,却无法放心陆竹生一个人待在家里,她总会想,若陆竹生醒来见不到她,是不是又会多想,故而冒了极大的风险赶回来,果然还是没瞒住。
陆竹生在门口愣了十秒钟,在她眼里,庄一如永远是温柔的可靠的,从认识庄一如的第一天起,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庄一如那双幽深的眼睛从始至终波澜不惊,很少能看见平静淡泊之外的情绪。
她也从未见过庄一如如此脆弱的样子,虚弱得好像随时能都会消失似的。
她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脑子里有根弦突然嘣的一声断了,陆竹生心慌意乱,吓得脸色发白,快步朝庄一如跑过去,不由分说伸手去扶庄一如的肩膀。
情急之下,她没注意到掌心纹印倏然亮了一下。
手掌和肩膀相触的瞬间,一人一鬼同时颤了一下,陆竹生一愣,下意识地想挪开自己的手,但她的手掌像在庄一如肩膀上生了根,不受自己的意志所控,不仅没能挪开,反而用力抱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能碰到庄一如,但她不想放过这个可以接近庄一如的机会。
庄一如撇开脸不看她,紧咬的牙稍稍松开一些,颤着唇,才道了一个“你”字便无以为继。
陆竹生忽然横了心,开口打断庄一如:“你怎么样了?还能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