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鞮红咬紧“楼”字,几步将傅依依撞上墙壁,拖拽撞人掐脖一气呵成,偏偏她的眼神却仍旧迷离,好像她并不是刚才凶暴行为的施与者,仅是一个过路的旁观者……
“师父咳咳咳,师父绿翘错了,绿翘再也不敢了,额咳咳咳咳师父……”
绿翘何曾见过这样的鱼玄机,登时就呜哇哇哭了出来,声泪俱下,“饶了我吧师父……”一双小手拼命板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关节泛出青白。
鞮红渐渐聚焦,就似鱼玄机被绿翘的声音唤回,她看清了面前清泪纵横的小脸,又笑又吟。
“影铺秋水面……”
“花落……钓、人、头!”
被绿翘强力推开的渝辞死死稳住脚步,脸上瞬间结满冰霜,藤鞭如长蛇般在空中盘旋一周舔上绿翘的脖颈……
竹瓦白墙上,两道残影一追一逃,长鞭起落如毒蛇吐信,纷飞衣袂如罂粟花开。
漫天血点溅起落在墙面,远远望去,亦如飞雪临人间。
“啊!!!”
惨叫声竭,绿翘似玉山倾倒,一身血泪融入月色下万紫千红,凄婉艳烈,刺目锥心。
渝辞似是醒了,一双眸子点着晶亮慌乱游移,藤鞭落地,瘫坐在月光铺洒的地面上,还沾着血的手缓缓插入发丝,顺着前额流入目中。
“根老藏鱼窟……
枝低系客舟。”
鞮红找了几个定点,让自己的眼神尽量不要无神,接着抬起手认认真真凝视,心中默数——
一、二、三……
她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似的突然起身,将一旁的花锄取来先是狠命往绿翘尸身上凿,后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开始刨花圃,将绿翘整个身体拖进去做出掩埋填土的动作。
突然,似是被什么召唤着,抬起头,她望见了对面的渝辞……
好像就是从那个古宅卧室的梳妆镜中,反出的另一面人像。
似真似幻,似虚似实……
鞮红看见了渝辞,鱼玄机望见了绿翘,抑或说——
她本就将绿翘视作是十三岁的自己。
鱼玄机认为没有什么东西能改变得了她,嗔妄痴癫是因为她因绿翘的言语动摇,自己也开始自疑。她不想成为绿翘那样的自己,她杀绿翘,根本就是在杀一个畸变到丑陋怯弱的自己。
十三岁时的自己,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所以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师父面前写的诗,她被绿翘说的害怕,所以她就吟这首诗,边吟边泣,边拼尽全力去杀死那个背叛了自己的“幻影”。
而同时她又在这首诗里杀了自己。
血泪污兰章,再也不复当初。
这场戏不是脱节出来的,它是嵌在鱼玄机一生之中,如燕矶夕照,微澜山壁间投下来的一段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