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是冷,不过小子们也都穿上了戏服,使劲儿招展起自己来,生怕经理对科班看不上眼。
经理对小石头的霸王颇为满意,看完了生角,转头又去看旦角。
这一眼,就看上了站在井沿的小豆子,开口就是要听听这个小旦角的《思凡》。
果不其然,他还是按着自己的“唱词”来。
胖乎乎的经理一听到“我本是男儿郎”这句,顿时就收了摇得悠哉的折扇,冷着脸就要走人。
这一错,却是关系着他们这些孩子年底还有没有赏银熬过这个冬天了。
为了不让拖累了整个科班的小豆子真的会被大人打残,小石头咬了咬牙,一边让师弟们翻起跟头各种展示武艺,另一边却是亲手拿起了关师父的烟枪冲了上去。
“我让你错!还敢不敢错?!”把小豆子按在一张椅子上,小石头拿着烟枪狠狠地把他的嘴角捣得都渗出了一道血痕,方才住了手。
看着小豆子了无生气的眼神,小石头眼神含泪,忍着心痛退了几步归入队列,带着其它师弟舞了起来。
小豆子无声地坐在椅子上,溃散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吕竹的房间那边瞄。
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红影——是了,无论多么的受宠,终归是个女孩子。
有些过分坚持所谓“传统”的古板戏班里,一直认定着一个可笑的思想:戏班有女的,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不知道来相看的经理有没有这个“传统思想”,以防万一,吕竹被关师父锁在了房间里。
窗帘整整齐齐地垂落下来,一丝缝隙都不留的那种密实。
阵阵冷风吹来,吹得他的心也冷得仿佛坠落了下来,浸在了那冰寒的井水里一般。
如同母亲当年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时的那种彻骨冷意,手上早已愈合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影响,也隐隐开始作痛起来。
透入骨髓的冷、丝竹管弦的伴奏声、眼前戏服的五彩颜色,重叠成了一幅诡异而荒诞的画。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风吹落在地上。
这是……《天演论》?!
只一眼,他就看出了这是吕竹最近在看着的书。
这书据说是翻译洋人的文章而来,钟情儒学的老学究不太感兴趣,偏偏吕竹极为喜爱,闲暇时就经常拿着小毛笔坐在一旁细细阅读。
风呼啦啦地翻开了它,露出被吕竹用朱砂重点勾画的一句话来。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