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的酒量很好,区区半壶酒不足以让他产生醉意,但是此刻,看着这几乎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的白衣僧人,那微微泛红的脸和那仿佛因为茫然而轻轻颤动的睫,楚留香突然就觉得心口有些微微的发热。
下一秒,看着看着,他更是就这么鬼使神差的缓缓伸出了手。
在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到无花的眼尾时候,对方突然抬了抬眼皮,微微歪着头,一脸疑惑的看向了他,“既已告别,香帅还不走吗?”
楚留香听到无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和干净,但是若是仔细辨听,就不难发现他的语气比之一开始,要稍微低缓一些,说话的速度也要更缓慢一些。
他回过神,收回手,“要走的。”他说着,目光却未曾从白衣僧人的脸上移开。
每个人在醉酒之时都会展现出不同的状态,或大吵大闹、折腾个没完,或不依不饶的强调着自己没有喝醉,当然也有直接安安静静的,但是像无花这种,楚留香却是第一次见到。
明明是正处于醉酒的状态,但是思绪却仿佛一直还是正常的。可以无障碍的跟旁人交流,看起来乖乖巧巧的,除了眼睛有些涣散和脸颊有些微微的泛红之外,几乎与正常状态没有什么差别。
付臻红轻抿了一下唇,站起身,抱起七弦古琴说道:“那小僧也就此别过。”
楚留香点了点头:“好。”
两人在孤舟上互相道别之后,楚留香施展轻功回到了自己的那一艘叁栀船上,而付臻红则是去往了距离西湖没多远的一条老胡同的窄巷道里。
这老胡同有些年头了,周围的墙壁也都是破败的,几乎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一来是因为这周围没有街边小贩来摆摊,根本没有来这里的价值,二来则是因为这被废弃的窄巷道,现如今基本已经成了乞丐的聚集地。
付臻红背着七弦古琴,独自一人行走在这条老胡同上,微弱的微光照在他的身上,白色的僧衣在这黑夜之下仿佛被光晕和胡同落下的阴影分成了两个部分。
明与暗的界限出现在付臻红的身上,让他那原本清隽沉静的面容多了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和莫测的危险。而那不染一丝污垢的衣衫与这破旧荒凉的胡同就像是两种极端。
他行走的速度不快不慢,脚步平稳却很轻,然而即便如此,却仍旧让那些躺在胡同两旁闭眼休息的乞丐们睁开了眼。
他们都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成员,虽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却不是算是纯粹的善良之辈,毕竟他们的身份,若是没有一些算计和心眼,也没办法在这个世道活得自在。
这是付臻红第二次来这个地方,这些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丐帮成员,在看到付臻红之后,都下意识将脸埋低了一些。
他们这些人在成为丐帮成员之后,原本已经没有了那种卑微之心,也不会再觉得自己的身份低旁人一等。但是唯有见到无花,他们还是会心生出一种自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