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屿越过他的肩膀看过去,热络鲜活的,每个人脸上都是专注的,眼睛里发着光的,漆黑沉重的摄影机在轨道上推过,巨大的、复杂的灯罩一盏接一盏点亮,现场收音处,录音师举着毛茸茸的话筒轻步走动,摄助卷着消音毯,副导演对群演拍掌喊话,化妆师争分夺秒地为身着旗袍的谢淼淼补妆——
这就是造梦的电影工业,这就是造梦的光影艺术。
他爱上表演,就是从沉浸在片场的这种生动中开始。
柯屿一颗烦躁的心定下神,弯了弯唇:“知道了。”
各就各位,第二条开拍。
当镜头推向柯屿、长久地停留住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导演忘记喊卡了。
或许是记得的,导筒捏在手心迟迟没有按下,他一双深沉明目一瞬不瞬地紧盯监视器。特写已经推到位,柯屿背光而坐,在他身后,是一片浓郁的漆黑,画面中只余下他隐藏在牌桌后的半身。他两手按着纸牌,正是要开而未开的时刻。
柯屿的眼睛与摄影机对视。
叶森这个人物,细致入微的都在这一眼里了。他的面部微表情变动很少,如果盖住眼睛,你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已经动过杀气、涌过悲念、破釜沉舟又归敛平静过。
导演不喊停,各单位虽然知道已经结束,但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眼神惯性地持续下去,浮现出短暂的迷茫。
也许是柯屿在想,为什么还没喊停。
随即一凛,眼尾几乎是神经性地弹跳着眯了一眯。
他意识到,还没有到他掉以轻心的时刻。
副导演老许斜眼暗窥,发现他们一贯很能控场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导演——手居然在轻轻地发着抖。
一声“咔”落地有声,各单位一口气还没松出来,老许眼前已经只剩下晃悠的导筒了,再一错眼,看见商陆大步流星不顾一切地跑向柯屿。地上轨道和线路乱七八糟,他越过这些,穿梭过复杂的机位和灯具,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柯屿抱进怀里。
“——卧槽。”盛果儿惊呼闭嘴。
谢淼淼演得也很好,但现在灯光下,她好像一个局外人。
柯屿完全懵住,商陆手臂收紧,就要到了越界的边缘,说话时,嘴唇几乎擦到他耳畔。
柯屿耳朵忠实地红了,余光瞥见应该有人在举手机拍摄,摄影机也没关,运转着记录着这一刻。
“很好,”商陆屏住呼吸,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柯屿的错觉,他听到商陆再说了一次:“很好。”这一次,声音几乎是哽咽的。
商陆很想吻他,亲吻他的耳朵,亲吻他的额头,亲吻他的嘴唇,除了在大理陪姑娘看星星时,他意识到自己对柯屿的思念和爱,人生再没有任一个时刻能比现在更情难自禁。